二皇子直到被捆得像一颗粽子一样,还是没回过神来———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个时辰明明三宫六院都已歇下,怎么会有人往这边过来呢?
“皇上,您要在鸣鹂宫审他们两个么?那奴才去跟端阳殿伺候的说一声,您今晚不回去了······”
“回去什么,回去什么?都下去,都给朕滚!谁若是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一字半句,朕要了你们全家性命!”皇帝暴跳如雷,根本不想看到任何人,连郑德都逃之夭夭,只有温鸿敢留在身边。
宁宸妃站在离鸣鹂宫百步开外的小径上,悠然自得地摩挲着珍珠戒指。
“娘娘,听鸣鹂宫那边闹成那样,想必是成了。”修竹替宁宸妃紧了紧披风道。
“等皇上厌弃了沈氏,贤妃的位置就是您的。”美兰也跟着帮腔道。
“哎哟,宸妃娘娘,您快回宫吧,皇上今晚肯定是没兴致翻牌子了,出了天大的事。”郑德被赶出来,仓皇失措地指示着宁宸妃回宫,还时不时回头望着鸣鹂宫的方向。
“郑公公,这是出什么事了?”宁宸妃装作不满地嘀咕道,“本宫好不容易才见皇上一次,你好歹说清楚呀。”
郑德愁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奴才要是跟您说了,那九族可就保不住了,您快请吧。”
鸣鹂宫里,皇帝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将陈设砸个稀烂的冲动,怒目圆睁地看着恪贤妃被泼醒。自然,二人已经被卸去了所有名贵的穿戴,只是一人一身粗布衣裳,留住最后的颜面。
“事到如今,你们两个贱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恪贤妃已被掌了数十下嘴,脸上红肿不堪,渗出缕缕鲜血,却像被打醒了似的,没有了被吓晕过去时的怯懦:“皇上既然看到了也好,臣妾不想辩驳,臣妾确实与煜恒有苟且之事。今日东窗事发了也好,这是臣妾唯一能做的反抗。”
“很好,很好。”皇帝怒极反笑,“朕待你不薄,你一进宫就是昭仪,多少嫔妃到死都没有达到的位分,后来哪怕你生下残疾的四公主,朕也照样封你妃位,继而贤妃,朕对你仁至义尽,你为何要忤逆朕!”
恪贤妃笑了,满头青丝胡乱堆在脸上,笑得凄然:“仁至义尽?在皇上心里,您就是这样一个明君么?是,您是没有在位分上苛待我,可暗地里您对内事府的总管吩咐了什么,自己该是最清楚的!”
趁着皇帝还没反应过来,恪贤妃抬起下巴,指着鸣鹂宫花园一角:“皇上,那有一盘残羹冷炙,倒在那已经两三个时辰了,可连蛇虫鼠蚁也不愿意去吃一口。臣妾身上穿的也都是刚入宫时的旧衣,开线的开线,抽丝的抽丝,内事府每每说送来新缎子,都是不了了之。臣妾想去求太后的庇佑,陪太后抄佛经抄得筋疲力尽,手肿得穿不进衣裳,太后也只是让臣妾忍着,兴许哪天您想起来臣妾,就会对臣妾好了。可是皇上,臣妾真等得到这一天么?”
“内事府的人苛待你,你为何不来禀报朕?早点跟朕说了,还能亏待你和四公主不成?”
恪贤妃脸上的血痕已经干涸,她紧紧抓着身上的麻布衣衫:“皇上,您有多少次把臣妾拒之门外了?臣妾纵然想出门求见,可如何能出得去?从臣妾的脚出了鸣鹂宫,流言蜚语从未平息过,说公主是妖孽,说臣妾一心求子吃了转胎丸害了公主,说臣妾的父亲送我入宫是有意侮辱您——”
“贤妃娘娘,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您犯下今日大错的理由,您还是赶紧认罪吧!”温鸿实在忍不住插了话,这也是为了恪贤妃好。若是她一再挑衅激怒皇上,皇上把沈氏一族夷为平地都说不定。
“认罪?”恪贤妃雪白的一排牙咬着干裂的嘴唇,发出古怪的笑声,“皇上您知道,宫里的长舌妇最常传的闲话是什么么?那便是臣妾与二皇子不清不楚,名为母子,实为奸夫淫妇。臣妾想要为自己伸冤,责罚了带头议论的宫女,可您又是怎么做的呢?您说臣妾心性暴虐,不仅让那宫女好好地当差,还罚了臣妾仅剩的月例。臣妾不想再忍下去了,索性,就让这个留言成真好了。”
温鸿的脑袋上流下豆大的汗珠——这件事报到端阳殿,一定是郑德传的话,没有通传缘由,只是说恪贤妃打骂宫女,才招来今日的祸事。若是他通传,一定会问清楚前因后果。
皇帝气得面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恪贤妃也只顾着流泪,二皇子却蠢蠢欲动,嘴唇不断蠕动着,显然是在酝酿着择干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父皇,都是沈氏这个贱人,她,她勾引的儿子,儿子虽愚笨,可品性绝无问题,怎么可能干出这种觊觎天子女人、觊觎父亲女人的大逆不道之事?”二皇子的嘴唇哆哆嗦嗦,拼命给自己辩白着,“沈氏放荡无礼,拿对庶母的孝道压着儿子,深更半夜不让儿子回自己王府里,还给儿子上了带迷药的茶,完全是让我掉进了她的圈套里,父皇明鉴呵!”
“恒儿,你说的是真的么?”虽然二皇子的做法相当不齿,可求情却求到了皇帝的心坎上——只要偷情的男女有一方不是自愿的,都能给他找回很大的面子,不然岂非要无地自容?
“儿子绝不敢欺瞒父皇!父皇您想想,儿子就算要与沈氏偷情,为何要在花园这样显眼的地方,在内室里岂不更好?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沈氏在花园里就上茶迷晕了儿子,又因为力气小没法拖着儿子到内室,才只能就地威胁!跟着儿子的小太监也可做证,我在黄昏宫门没下钥时进了宫,还跟王府里每个小厮都说了一声,就是怕生出误会,父皇若不信,大可以去府里查问!“
皇帝看看二皇子,又看看恪贤妃,一个拼命辩驳列出证据,一个则对他口无遮拦地控诉,他偏向谁是显而易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