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淑媛,你的身份有多尊贵,咱们都是知道的,只是你再引以为傲,也不能僭越规矩。”宁宸妃曼声道,“否则这种事若传出去,让旁人知道你身为皇后娘娘的表妹却处处不恭不敬,那皇后娘娘的颜面该置于何地呢?或者说,你是想让皇后娘娘背上宽纵亲眷的骂名么?”
“就是啊,华淑媛,咱们所有的嫔妃都是皇后娘娘的下属,纵然娘娘心慈愿意优待,咱们也不能不懂礼数啊。”连赵充媛都插上了嘴,这倒是大家没想到的,不过所有人都以为是华淑媛来的这几日去内事府抢了她分例的缘故,并没特别在意。
华淑媛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了这么多人的眼中钉,又气又急,可庄德妃和宁宸妃肯定得罪不起,旁的地位低些的嫔妃又只是窃窃私语,没有光明正大攻击她,便只能拿赵充媛开刀:“哼,你说我不懂尊卑礼数,你就了然于心了么?本宫地位比你高,你却以下犯上,该是本宫先来教训你!”她气咻咻地扶着黄花梨木椅的扶手想要站起来,却不小心带倒了小几上的热茶,茶杯咕噜噜在地毯上滚着,不偏不倚将剩下几滴洒在了敏贵妃裙角上。
赵充媛露出一丝微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没有再说话。
“娘娘仔细烫着。”绿杨连忙拿出手帕替敏贵妃擦拭,华淑媛也不得不放弃跟赵充媛理论,而是转而向敏贵妃请罪道:“嫔妾不是有意的,还请娘娘恕罪。”
敏贵妃并没被烫伤,本想揭过此事,可她坐的位置极好,向远处眺望,隐隐可见皇帝的御轿正向懿仁宫赶来,显然是想看看皇后来。她灵机一动,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其实不过是洒了几滴茶,本宫也人微言轻,怪得了妹妹什么呢?”
这话显然是在讽刺了,如今宫里没有皇贵妃,敏贵妃便是无可非议的尊贵,华淑媛只得继续谢罪道:“嫔妾不敢与娘娘相较,还望娘娘恕罪。”
“本宫当真是羡慕妹妹有如此得力的身世,父亲袭了镇国公的职位,舅父又是光禄大夫,妹妹看不起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也原有理。只是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万一妹妹哪天失去了这份荣华,可不是空欢喜一场?”既然要把事情闹大,肯定不能只在茶水上斤斤计较。
华淑媛听到敏贵妃居然转移了话题,直接讽刺起自己的家世,想起自己入宫之前母亲的叮嘱有些后悔——自己这样的家世确实不低,可也没高到让人战战兢兢的地步,反而要怕被人弹劾是仗势欺人,不由含了一缕恨意道:“家父与家舅自会勤慎恭肃侍奉皇上,嫔妾的家事,就不劳贵妃娘娘操心了。”
“哎呀,说来你的家事就是国事,咱们这些后宫妇人是不能议论的,可有些话说说无妨。妹妹入宫也有半个月了,皇上可有翻过你的牌子?”
“就算没有又如何?娘娘何必借题发挥,看嫔妾哪里都不顺眼呢?”华淑媛被戳到痛处,心里早把敏贵妃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贵妃未免也太得理不饶人了。
“本宫只是担心,妹妹现在年轻貌美时尚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若年老色衰时没个孩子傍身,岂不是要孤苦无依了?”敏贵妃却步步紧逼,不肯放过华淑媛,“再说,论起美貌来,温充容也未必屈居于你之下吧?”
“嫔妾多谢贵妃娘娘抬举,娘娘才是绝世容光,根本不是有些自恃有几分姿色的人能相较的。”温充容这才意识到自己该帮敏贵妃说上两句,赶紧开口道。
皇后听着不像话,本想训诫几句让两人都住口,却被明珠死死拉住了衣角。明珠拼命使了几个眼色,皇后便也明白了几分,轻轻捂着头道:“天寒地冻,本宫有些乏了,想进去歇一歇,你们都跪安吧。”
“罢了,本宫也是几句无心之谈,华妹妹就当没听过便是。”敏贵妃已经隐隐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车轮声,便悠悠住了口。
可华淑媛被这莫名其妙的恶意激怒,正说到兴头上,哪里肯就此罢休,一双纤细的柳眉斜斜挑起,美眸里满是不屑之意:“听贵妃娘娘训斥嫔妾的口气,倒像是娘娘有多少皇子似的。您如今已年过三十,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如何就认定嫔妾会一直屈居您之下?若哪一天嫔妾被封了皇贵妃,您还能不承认么?”
“华淑媛,你快少说两句吧,这样冒犯的话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怎么好。”连老实惯了的良淑容都看不下去了。
“皇上驾到——”不偏不倚就在这时,温鸿的声音震得懿仁宫的窗微微发颤,敏贵妃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华淑媛完全没想到皇帝会在这时过来,只好偃旗息鼓,只是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臣妾给皇上请安。”嫔妃们哪还敢看热闹,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蹲下行礼。
“臣妾,臣妾给皇上请安。”华淑媛又是尴尬又是紧张,加之教习姑姑讲述的时候也没认真听,请安礼行得乱七八糟,惹得皇帝更加不满。
“方才顶撞敏贵妃的时候不还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么,怎么现在见到了朕便不言不语的了?还有,你这样敷衍地行礼是行给谁看?”
皇帝的不满当然不止来自于华淑媛对敏贵妃的冒犯,更是因为她的父亲,世袭的镇国公为了给自己修建告老后颐养天年的宅邸,居然纵容家奴去抢占了几十家百姓的房舍,待到皇帝去问罪时,那些拆椽揭瓦的家丁还没停手。虽然这对华淑媛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但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华淑媛涨红了脸,一道汗水从鬓边滑落:“皇上恕罪,臣妾一定会去多加研习,只是贵妃娘娘她方才讽刺臣妾的出身,还有臣妾的容貌秉性,臣妾气不过才回击了几句。皇上明鉴,臣妾并没有去挑衅贵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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