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才人,柔才人!”她的侍女白桃魂飞魄散,几乎快吓晕了过去。
“这,你这,这是做什么!”婉贵妃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想要将她拉回来却扑了个空,只拽到半片袖子。柔才人尖声惨嚎着,拼命在水中挣扎,情况相当危急。镜湖里翻腾起一片片惨白的浪花。
德宁宫里原本有好几位身手不凡的太监可以救护,可婉贵妃嫌天暖人多,院子里的气味蒸臭,将他们都打发到了倒座偏房里,小宫女拼命地跑去通传,也要好一会功夫。
傅菱荷虽站得离柔才人很远,可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将她拉回来,良充媛却连连劝阻道:“妹妹不熟水性,此举实在冒险啊!况且那柔才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何必多事呢?”
“柔才人再不招人喜欢也算一条人命,举止不端也没有致死的罪过。”傅菱荷摇摇头。要让她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实在是太残忍了。她不顾良充媛的劝阻,已经开始脱绣花鞋。可这时楚才人却抢了先,竟是一头跳入了水中,朝着柔才人游去。
“别愣着了,快去御医所请太医。”傅菱荷拍了拍呆若木鸡的白桃和芳草。
不幸中的万幸,这镜湖水不算深,况且是春季,水也不甚凉。楚才人费力地拖着柔才人靠近岸边,早有几个太监跑过去将柔才人抬到岸上,浑身湿透的楚才人也被扶着去休息。
一片混乱中不知是谁最有心,悄悄跑去报告了皇上。温鸿走在前面,看见满院莺莺燕燕乱成一团,各种尖叫声不绝于耳,禁不住一阵皱眉,只得硬着头皮喊道:“皇上驾到——”
“柔才人怎么样了?”皇帝行色匆匆地赶来,连早朝戴的冕旒都没来得及摘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样冒冒失失的!”
白桃和芳草早就吓得噤若寒蝉,几个高位嫔妃也不出声,傅菱荷只好上前禀报道:“臣妾和诸位姐妹一起来婉贵妃宫里赏海棠,柔才人站得太靠近水边,不慎失足掉进了镜湖水里。是楚才人跳下去将她救了上来,此刻两人都在贵妃的偏殿中由太医诊治着。”
“掉进了镜湖里?好端端的能出这样的事?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看护的!”傅菱荷看出来皇帝是生了大气,眉毛拧成一团,重重地喘息着。
白桃年纪尚小,此刻只知道拼命地磕头请罪,显然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
“皇上,小主是被婉贵妃推入水中的!”已经跪在地上发抖了好半天的芳草忽然抬头大喊道,“当时奴婢离小主最近,看得再清楚不过了,婉贵妃重重地伸手推了一把小主!”
琳琅气得脸色发白,也不顾是在皇帝面前了,瞪着芳草怒斥道:“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诬陷娘娘!分明是你家小主自己挡着娘娘入画来挑衅,还好意思凭空攀扯别人!”
“谨婕妤,你来说到底是不是婉贵妃做的。”皇帝忽地把头一扭,目光沉沉地看着傅菱荷。
“臣妾不曾见过有此事。”傅菱荷面色沉静如水,直直地注视着皇帝。
“什么,什么?谨婕妤,你再说一遍,你敢帮甄氏那个贱婢作假证,你不要命了吗?”婉贵妃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狂躁中。
傅菱荷一动不动,浑然如雕像一般:“臣妾并未看见柔才人挡着贵妃娘娘作画,这满院海棠花处处皆可作画,只需要让周画师挪一挪位置即可,柔才人只是占据了一角,贵妃却勃然大怒,对柔才人推推搡搡,却是不争的事实。”
“皇上,皇上明鉴,臣妾并未做过任何蓄意伤害柔才人之事!”婉贵妃磕头如捣蒜,发髻凌乱不堪,原本雪白的脸颊涨得紫红,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是冤屈的,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为她求情。
“谨姐姐,这事不像是贵妃娘娘所为啊,如果真是她推的,那演技也太逼真了。”温才人这是头一回见到勾心斗角的场面,头脑却极清醒,拉着傅菱荷的袖子小声道。
傅菱荷轻轻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也许真是冤枉的,可谁若现在向皇上求情,那不是明摆着挑衅皇上的权威,告诉他‘你连这点小事都能判断错’么?”
果不其然,皇帝对婉贵妃的求情充耳不闻,厌恶地一挣将她甩开:“朕一再宽仁给你情面,你没有本事跟朕直说,却把歪心思打到柔才人身上,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婉贵妃紧紧攥着一袭红衣的衣角,仿佛一直穿着这件彰显她风韵的衣服,自己就还是初封贵妃时那副如日中天的气势一样。
“温鸿,传旨下去,秦氏嫉妒恶毒、德行有亏,不配忝居贵妃之位,先褫夺封号、降为妃,在德宁宫里闭门思过一月。才人楚氏营救有功、敦厚善良,着封为美人,赐封号睦。才人甄氏受惊、受伤不浅,着封为美人以安其心。两人养伤的这段时间由谨婕妤和温才人照顾。”
婉贵妃,不,几句话间就变成了秦妃,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连那身漂亮的红衣都失去了光彩。
“眼看就到正午了,诸位妹妹若是回去晚了怕是要晒坏了身子,大家早些散了吧。”皇帝前脚刚走,敏淑妃就迫不及待地下令,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新的掌权者。
秦妃重重地将脚踩在地上挺直脊背,不肯在众人面前露出落魄的样子。
“妹妹想必是还没缓过神来,该是让姐姐我先走一步了呢。”敏淑妃露出一个优雅得体的笑容,轻快地上前一步,华丽的金橘色滚鹅黄边五彩玉石披帛不轻不重地扫了扫秦妃的面颊。
秦妃精心描摹的眼睛泛起一层轻微的红色,她猛地往斜前方跨了一步,倔强地忍着眼泪走出懿仁宫。敏淑妃得意地勾起嘴角,内心的快意难以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