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儒卿出门时正好碰见等电梯的周灵母女,啧,当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碰上。
她和周念说了这段时间由唐闻舒代课,对周念而言谁来都没差,讲得好就行。
电梯门开,周灵母亲赔着笑让季儒卿先进去,周灵扯了扯她的袖子,她不想和季儒卿坐一辆电梯。
季儒卿不着痕迹白了她一眼,迅速把门关上。
“你干什么?”周灵母亲恨铁不成钢甩开她的手:“不是告诉你不能得罪人家吗?”
“不去道歉也就算了,还敢给人家使脸色,如果影响到你父亲的生意咱俩别想好过。”
“妈!”周灵让她消消气:“你看她出去了谁给周念补课?”而且季儒卿背着包,一时半会不像会回来的样子。
“闭嘴,再敢惹出事你父亲会把你赶出去。”她拽着周灵骂骂咧咧的走了。
楼下的碧澄天正在等季儒卿,现在一点一刻,赶过去差不多两点。
“季小……季少主,别来无恙。”碧澄天及时更正自己的措词。
“叫我季儒卿就好,先上车吧,我正好有些事想问你。”季儒卿听的怪别扭。
车子行驶在拥挤的路段,今日周末,人流量不比工作日少,碧澄天很少来这边。
他看着导航温馨提示并标红的路段叹气,幸好提前出发。
前面是望不到头的汽车尾灯,后面是滴滴答答的喇叭声提醒行人快速过去,碧澄天时不时需提防左右妄想插队的车辆。
季儒卿平视前方红绿灯,琢磨着再等三轮能过去。
“你是怎么说通华南主家的?”季儒卿问道。
“说来我也正觉奇怪,我第一次向她提起此事时果断拒绝了,昨日再次提起,她隔了半个小时回复我,竟然同意了。”碧澄天缓缓前行。
“听说她身边有个助理,是新来的么?”
“没错,之前的助理因为办事不利被开除了。”
办事不利是假,换人才是真,华南主家不像没有主见的人,她到底是怎么被拿捏住的。
“你这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波及到你?”虽说让华南家捞一把,看样子他们自身难保。
“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影响,毕竟各方面和华南家挂钩,舆论渗透到我这里,连陈年旧事也被重见天日。”碧澄天摇了摇头,大家族的内斗堪称神仙打架。
季儒卿沉默了一会:“这样么,他已经打算垄断整个行业。”
“我得知前华西主家已死,他儿子已继位,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碧澄天笑了笑,反正不会有比他前半生更悲惨的事了,多半这次从头再来。
心态是真好啊,季儒卿回想起他的际遇又觉得有些扎心。
车子停在半山腰离亭书院处,碧澄天上不去:“季少主,后续会有车来接您,我在这里等,有事找我即可。”
“多谢。”季儒卿换上另一辆车。
通往山顶的路蜿蜒曲折,季儒卿坐在后面犯头晕,发自内心把季离亭骂了一万遍,这修的什么破路,九曲十八弯的。
她步履虚晃摇摇晃晃下了车,清新空气将她头脑洗刷一空。
古宅很大,被划分了六个区域,季离亭在正中心拥有最大的院落,其余几位主家按照地理位置划分,华中家靠季离亭最近。
华南家在宅子的东南方向,一路上有人引领着季儒卿过去。
古宅特别适合玩大型沉浸式剧本杀,最好是古风本,多请几个NPC。
它与山腰的宋代风格书院不同,古宅偏唐代建筑,门窗简洁,属直棂窗,基座底。
颜色多为白墙灰瓦,色调简单,外表庄重大气,给人不怒自威之感。它在群山怀抱中历过数千年的沉淀,等待下一个千年篇章。
季儒卿抚着包裹新漆的红柱,古宅被翻新过,新中式的风格与原来风格相辅相成。
“季少主,到了。”引路人微微欠身后离开。
她敲了敲木制雕花楠木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华南主家坐在一张书案前,案上的电脑手机台灯与古色古香的房间发生了冲突,算是旧社会与新时代的对照组。
最突兀的是她身边助理,从季儒卿进门的开始散发出提防的讯号,来来回回将季儒卿打量了几百遍。
门外太阳高悬的白光照彻整间屋子,驱散走屋内被阴翳笼罩的灰暗、
助理被炫目的阳光刺眼情不自禁皱起眉头:“季少主,门没关。”她提醒道。
“哦,你出去时带上。”季儒卿径直往里走,坐在华南主家对面。
助理像是没听清:“少主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开始了,季儒卿调整好自己演技,演出一个尖酸刻薄动不动难为人的小说女配。
“少主有事明说。”助理真没明白。
“你站在这里既不端茶倒水也不关门,还没旁边的花瓶有用,不叫你出去难不成让你留下吃饭啊?”季儒卿直言不讳。
最重要的是表情到位,先翻个白眼,然后歪嘴,面露不屑。
“我可是华南主家的人,要我出去只有主家说了算。”助理用余光瞟了一眼华南主家,她无动于衷。
“我管你华南还是华西的人,这里是季家,轮不到你做决定。”季儒卿竖起三根手指开始倒数:“要么你自己出去,要么我让人赶你出去。”
华南主家依旧一言不发,安静从容当一个旁观者。
助理仍想据理力争,她的手突然按住耳朵,沉默几秒后恢复状态:“我、我出去。”
季儒卿伸出脚绊了她一下,助理重心不稳向前倒去,耳朵里白色小巧的东西掉落,季儒卿好心帮她捡起。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杂音,听上去在用西青省那边的方言交流。
“没事吧?”季儒卿挑挑眉。
助理回头看去,光滑的地面平整无瑕疵。
她明明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忙着出去没有看路,那好像是一个长长的东西,会不会是季儒卿搞的鬼?
“我没事。”助理下意识抬手抚上头发,她的耳机呢?
“你在找什么?”季儒卿见她在地上左顾右盼。
“没什么,我在想是什么东西绊倒的我。”一定是掉地上了,助理来来回回扫视一圈,到底掉在哪里。
“哦~我前面看你摔跤爆装备了,这东西是你的吗?”季儒卿用力过猛玩坏了:“没有声音,好像坏了。”
助理颤颤巍巍伸出手:“是我的耳机,我觉得有点无聊拿来听小说了,是我失职。”
季儒卿信了她的说辞:“上班摸鱼可不行,不过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都要听,这本小说很好看吧?”
“是很好看……”助理逐渐失去了底气,还好摔坏了,她没有听见里面的内容。
“推荐一下呗,最近书荒了。”季儒卿不依不饶。
“名字叫……叫……”助理绞尽脑汁,随便拿一本看过的小说滥竽充数:“叫《为怨》。”
“行,没你事了。”季儒卿放她离开。
光线随着门被关上逐渐消失在华南主家的视野里,她终于抬起沉默良久的头与季儒卿平视。
脸色苍白,嘴唇干涸,眼睛失去了光泽,它们一样不落的出现在她脸上。
季儒卿听老爷子说过,华南主家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她年轻博学,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术狂人,可以为了研究泡在实验室里一整个月。
老爷子说过,人会骗人,但她的精神不会。
她是一个对自我具有高要求的水平的人,她给自己树立的道德要求和科研成果一样不容半点瑕疵在内。
如果说她剩下了什么,唯有眼睛里那一点倔强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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