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蕊抓起印章就往地上砸!
白玉虎印瞬间碎成几块散落到各处,凌景川怔住,他没料想到桦蕊会是这样的反应,
“少来假惺惺的这套!凌景川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清楚,我的女儿有我自己宠着,就算她没了父亲也轮不到你在这里当好人!”
…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轻声解释着,“桦蕊,你误会我了…”
他自嘲地笑笑,弯腰去捡碎片,桦蕊就这么看着,居高临下地品尝他的不堪,
她看见他居然有了几丝白头发…
他才三十多岁,为什么会生出白发…
…
凌景川把碎片握在手心,锋利的断口抵着皮肤,压出一道道红印,
他们目光最后一次交汇,
在一瞬间,桦蕊的心沉了一下,她在男人眼里看见了许多看不懂的情绪,她觉得早就读懂了他,可此时却像隔了天涯海角似水流年,朦胧一片,
...
“我走了…”他说。
...
只有一句简短的告别,凌景川垂眸转身,向着大门走去,他在最后一步停下,侧头,却不敢再看她一次。
…
门关上了,
支撑桦蕊的最后一股力气消失殆尽…
…
…
她是在夜里醒的,
又或者没醒,
因为只有梦里会见到日思夜想的人,
“怎么这么不懂事?”顾承佑拇指拭去桦蕊眼角的泪痕,
他发尾微湿,带着皂香,像是刚刚沐浴完,
桦蕊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生怕打破这场梦镜,男人轻笑,扶她起身,又拿起床头的汤碗一下下舀着热汤,
“三天滴米未进…蕊儿,女儿早该在你肚里生气了…”
他舀起一勺,送到桦蕊嘴边,“参汤,喝一点吧,不然孩子真的要饿了。”
桦蕊目光落在男人脸上,梦境太真,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窗口吹进的凉风,
她顺从地张开双唇,喝下第一口,
他们默不作声地对坐着,桦蕊就这样喝下了整整一碗,
汤微苦,又带着微妙的甜,真实到模糊了梦与现实,
顾承佑放下空碗,握住桦蕊双手,他笑得温柔,与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
“蕊儿,睡吧…”
“别走!”桦蕊一反手,抓住男人手腕,“顾承佑…别走…”
“我不走,我陪你…”
他脱下外衣,桦蕊主动掀开被子,他们就和以前一样相拥而眠,
抱着她的人好暖,就像真正存在一样。
...
...
一夜无梦,
桦蕊睁开眼又马上闭上,
床头小桌上有只空碗,和昨晚梦里的那只一模一样,参汤的苦味浮现,连同一起的还有顾承佑带着皂香的怀抱。
她抚上小腹,
孩子会动了,总在踢她,三日水米未进是她太任性...
手指探向身侧,那里一片空空荡荡,她心沉了下去,蒙起被子,眼泪再次浸湿眼角,
...
“顾承佑...”
...
她呢喃着他的名字,
...
一只温热的大手摸上她的头顶,
“还不起床?小懒鬼。”
...
桦蕊心跳几乎停住了,接着发疯一样撞击胸膛,
她不敢掀开被子,生怕这一切又是幻觉。
...
那个声音轻笑了一下,继续道,
“桦大将军,该起床了。”
...
一双雪白的小手从被窝里面探出,接着是一双震惊到无以加复的双眼,
顾承佑宠溺着抚上她的脸颊,眼神柔软,像风吹过的稻田,
...
下一瞬便是拥抱,
失而复得的泪水汹涌着落在男人颈窝,她抱住他,用尽所有气力...
...
...
顾承佑感觉怀里人就像走失又归家的小动物一样,
从昨天开始就时刻不停地粘着他,
他告诉了桦蕊自己活下来的真相,可她只是简单“哦”了声,就再也没有问起过了,
这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他以为她会迷惘,或是悲伤,甚至会痛苦,可她的回应只有轻飘飘的一个字,似乎一切都无足轻重。
...
天水归于平静,
疫病重创了这座古城,没有人知道瘟疫是如何开始的,却会永远记得是远在东方的那位君王救了所有人,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必须坚强,
桦蕊重新承担起重任,挺着肚子,带着天水军或是洒石灰,或是清理暗渠,
她试图让自己忙起来,每天行走在街头,用一把尺,一支笔去丈量这座城市,
她决定了,在孩子出生前把天水布局图画出来,特别是一些暗渠,今后只要根据她的图纸就能把污物堆积的死角全部找到,让疫病再也无法卷土重来,
这是个大工程,桦蕊做得很细致,每天天不亮出门,然后披星戴月地归家,累极了,倒头便睡,
有时候她甚至希望这张图可以永远都画不完,这样她就可以不去想其他事情了...
可每当夜深,却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那块空缺就这样放着,好像用什么都无法填补。
...
当最后一笔落下,布局图终于完成,她把图交给城主,领了一堆婴儿袜子回去,
老城主不懂打仗,却会编织,成天带着金丝水晶镜片捣鼓两支银色棒棒。
...
“这么多袜子??”
顾承佑一进门眼睛都瞪出来了,
桦蕊把袜子按颜色分好类,再一双双放进抽屉,只要有有点放歪,就取出来再来一次,
整理不是目的,整理的过程才是目的,她必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把后院翻修下吧,这事交给我。”桦蕊看了眼来人,笑道,“多放几个秋千,长短高低的都要,然后再建个滑梯,可以做成骆驼脑袋的样子,哦对了湖里一直没小船,等孩子大点想划船怎么办...我觉得放个乌篷船挺好,下雨天也不怕...”
“蕊儿...”男人拿走桦蕊手中的小袜子,按住她的双臂,让他们面对着彼此,“你知道自己随时就要临盆了吧。”
“不碍事的。”桦蕊说着,拂下他的双手,转而继续去叠袜子,
顾承佑从身后抱住她,他们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站着,
...
“蕊儿,你一直在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