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顿住了,心里有了触动,自己好像从没想过这个事情,喃喃道:“可是我认为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没用呢?”
花荣想了想:“别人看到你好看才会夸你,也更愿意和你接触,对你好。”
“所以,你想得到的,其实是容貌以外的东西,不是吗?你想用容貌来换取它们。”左休言缓缓道。
那些油画,就是花荣内心看到的一个个标准,想要那些容貌换到自己的脸上,好似寻找到最合适的就能出去。
而在大厅经历的一切,就是她在社会中面临的压力,恶意和伤害。
“你想变成这个人的美,也想变成那个人的美。你好像不挑类型,只要是美就行了。可是,什么都行,就是什么都不行。你永远不会满意的。”
“因为你最需要的东西,外貌从来不会给你,也不会长久。”
花荣垂头,手无力地往下滑了几分。
“你担心的是容貌吗?那只是表象。”
“更深层的是,你害怕被人取笑,你害怕被人嫌弃,你害怕没人爱你。”
“你想要的是美吗?”
“其实是关怀和包容,是赞扬和肯定,是安全感。”
左休言看着花荣那能不断变形的脸。
对方渴望能够不断变化,甚至连眼珠都能更换,所以身体才会是塑性的橡皮泥,以及可以拆卸的玻璃珠。
这是她意识的现实化。
可是,原本的她呢?
“你抛弃了你自己。”
花荣重新缓缓抬头,她甚至都忘记了遮脸。
“比起别人对你的不满,更多的是你自己不满意。你无法接受自己,认为自己不够好。”
“你将内心对自己的不满,集中表现到外貌上而已。因为它是外显的。最容易见到,也最容易比较。”
花荣的心突然痛了起来,她回想起每次在镜子前的自己。
她曾经无数次看着镜子中的人,粗糙又暗沉,沉闷又呆滞,普通又无趣。
像个木偶。
头发,眼睛,鼻子,嘴唇,下巴,牙齿……
太差劲了太糟糕了。
心头都有无数的话涌出,好似一层灰暗的布再次蒙住了她。
腰太宽,腿太粗了,个子太矮了……
是啊,不仅长得不如别人,身材也不如别人,收入不如,能力不如,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看到坏的“一点”,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去看到更多的“一面”。
它们像是疯狂蔓延的黑色,侵染了所有。
她看的越久,就越发窒息、无力。
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无尽的惶恐就涌上心头。
她立马移开了视线。
她不敢看,每看一次都是失望。
镜中的自己,好似一个死尸。
“你否定着自己,每看一次外貌,就否定一次。”左休言轻声说道。
“你不接受现在的你,你想和自己分离。”
“你每否定一次,就是杀了自己一次。”
“而你杀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花园里的身体破烂的怪物,全是花荣啊。
她的五官不被自身接受,她厌弃,这些内心的自我攻击,让她“血肉模糊”。
而这种想法,又怎么可能局限在脸部。
她厌弃着自己的全部,她的身体自然满是破洞。
更多的是,她对自己存在本身的否定。
人内心的自我,当然会努力自救,心中总是会产生一个新的“自我”来填补,让她感觉变得良好。
可是,新的伤害又不断产生。
就这样,生生死死。
甚至,这种负面的死的力量,远远超过,积极的生的力量。
像个无底的大洞,不停的吞噬着她。
一个人的心真的有那么多力量能重新生成吗?
到极限的时候,那又会变成什么样?
花荣手微微颤抖,随即整个身子开始颤抖,她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她觉得好像有无数的寒冷席卷,有莫名的力量撕扯着嗓子,浑身如同刀割酸软无力,那些被压抑的痛苦,全部回来了。
“别人还未说你,你早在心里说了自己无数遍。你,早已遍体鳞伤。”左休言带着几分心疼。
花荣她手越发用力,她这时候听到了心中的嘶喊。
我真的不值得被喜欢吗?
我真的不值得被肯定吗?
我真的这么差劲吗?
……我真的不好吗?
满腹委屈。
这些质问,不是对别人,而是对她自己。
她一次次“亲手”把自己打入黑暗。
那个内心的自我,或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无助。
“用外在的标准审判自己,只是把你自己当做了一个商品。物品依照某个标准,自然会分出优劣。”
“明明一个人什么都没做,标准一出来,就莫名其妙就成了劣等品,就成了错误。”
这是最可悲的。
“那些外在的东西,只是你的一部分,却无法代表全部的你。你不需要用它们来评价自己。”
“你是个人。因为是人,所以你什么样都是对的。”
“就像那漫山遍野的花,千姿百态,每朵花都是独特的,它们从不分高低贵贱,是人们的眼光,将它们分出了等阶。”
“为别人给出的标准活着,就成了别人的附庸。你真的需要活成别人眼里的样子吗?”
花荣看着左休言缓缓摇头,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为别人活着。”
她这才明白头脑那股最根本的想法。
原来自己并不是想变成别人啊。
她渐渐明白:“我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左休言看着花荣的眼睛,带着自己最真诚的情感,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生命都独特无比,谁也代替不了你。”
“不论你是怎么样的,你在这个世界,没有第二个人能和你一样。”
“属于你的样子,就是你最好的样子。”
“你是最好的,也是最宝贵的。”
“你很好,不是因为你做到了什么或者成为了什么,而是你本来就很好。”
花荣整个人呆愣当场。
抱紧的胳膊慢慢放了下来,就像有股暖风突然吹来,驱赶走了她身上的寒意。
这是她自己内心多么渴望听到的声音。
那是自己需要的声音。
这句话,她从未对自己说过。
“你最需要的是你自己。”
“需要的肯定,你自己可以给你。”
左休言指了指自己左侧的胸膛:“能让你改变的那朵花,那个药,长在你自己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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