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州,杜昭达的部将尤胜正在城内大肆抓捕女人。攻打城池时,他们所部损失不小,打金陵,他们又没轮上,平白少了一笔赏钱。
杜昭达便默许尤胜在润州抢掠,尤胜还是比较“聪明”的,他知道钱弘佐下了明令不得抢掠百姓。于是他也不拿着刀枪直接冲到人家家里去抢,而是在街头巷尾偷偷抓人,抓到人再去勒索钱财。
尤其是女人,是尤胜最喜欢抓的。如果家里有钱,就拿钱来赎。没有钱?那就对不起了,直接扔到通吴门瓮城里发卖。
尤胜还发明了一个别具趣味的发卖方法——给每个女人堵上嘴巴,套上麻袋,然后将麻袋一字排开,不论老幼美丑,外面套的麻袋都是一个样。
交钱,选麻袋,买定离手,概不退换,开创了女人盲盒这一全新业务。
这天,尤胜嗑着瓜子站在瓮城上观看“女人盲盒”的发卖,这也是他乐此不疲的乐趣所在。
这时有个年轻的短工,拿着攒了好些年的四贯钱,来买女人。
四贯钱按理在农村也不少了,勉强也能娶个媳妇了,奈何这个年轻人不仅长得丑,还瘸了一条腿,于是就没娶上媳妇,这都马上三十了,见吴军童叟无欺,发卖女人,便想着买一个回家当老婆,倒也是一条路子。
小校嘻嘻哈哈地收了钱,领他去选麻袋。走的路上,小校颠了颠自己空空的右手,贱兮兮地笑道:“哎呀,麻袋都一个样,要不要给你提点提点?让你选个年轻漂亮的?”
那年轻的短工也是耿直的汉子,“那怎么可以,你们不是说是诚信买卖么?”
小校冷哼一声,心说又是个不开窍的,便由他自己去选。
那年轻的短工上前去,瞪大了眼睛一个个麻袋的看,心说麻袋都一个样,但女人不一样,年老的腰粗,年轻的腰细,便挑了一个看着最细的麻袋。
解开一看,好家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头发花白,牙都豁口了。
那短工脸都青了。
小校笑歪了嘴,调侃道:“选得好,带回家做老婆吧。”
老太拱手道:“好好好,好啊。”
短工骂道:“好什么。”
瓮城上的尤胜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女墙上摔下来。
对左右道:“这不比看戏有趣?哈哈哈。”
年轻的短工心中苦闷无比,一个老女人,回家当老婆是别想了,只能带回去当个老妈子了,便领着老太上路了。
这时,又来了花甲老头,他是个鳏夫,年轻时老婆就病死了,一直没钱再娶。听说润州有卖女人的,他拿出平生积蓄,想来挑一个。
哪知道这里竟然是“盲盒”玩法,老头心说算了,小公鸡点到谁就选谁。
就随意挑了一个,一打开发现竟是个年轻女子。
老头登时脸都红了,好呀,没想到老来要走桃花运了,不知道这条老身板还能不能支棱起来。
尤胜在瓮城上看得清楚,大声叫好。今天年轻的开盲盒开到了老太,老头反倒开到了年轻女人。
有趣,实在是有趣。尤胜愈发觉得这笔实在是做得好,暗忖改明儿把孝敬送去给大帅(指杜昭达)时,请他得了闲也来观赏观赏。
却说,这事原本就该这么结束了,但没想到还没完。
这年轻的短工带着老太,住进了城南的破庙,准备明日再赶路。
不想,老头带着年轻姑娘也住进了破庙。
两人一见面,聊起了“开盲盒”的经历,年轻人嗟叹不已,说自己实在是不走运,居然开出来一个老女人。反观老头,却开到了个年轻女子,实在是令人羡慕。
这话被老太给听到了,到了半夜,老太偷偷爬起来,找到老头带来的年轻姑娘,对她说:“你还年轻,若是嫁个糟老头子,没几年你就要守寡,不如我跟你换一换,老夫对老妻,正是门当户对。”
年轻女子一想有道理,便与老太交换了铺位。清晨,趁着老头还未醒,年轻女子跟着年轻男子便坐船跑了。
等老头醒来,见昨晚水灵灵一个年轻大姑娘变成了皱巴巴一个老太太,差点当场往生极乐。
老太劝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娶一个年轻女子,你这身板能挨几年呐?可不是害了人家姑娘,更害了你自己。不如我们俩老夫老妻回家好好过日子, 你还能多活几年。”
老头怒了,眼看到手的鲜花飞了,四处寻不见那年轻的瘸腿短工,气急败坏的返回润州,找发卖的小校说理去。
小校都气笑了:“自己不看好自己老婆,老婆跟人跑了,怪我喽?”命人把蛮不讲理的老登给扔了出去。
老头越想越气,听说钱王那儿可以告御状,便跑到金陵,怒敲登闻鼓,把这事给捅了出来。
钱弘佐一听居然还有这等事?
玩得可真花啊!
命陈云福速去润州查实,一查果然一个准,于是尤胜等涉案将士被递解进金陵。
在王城司的反复“伺候”之下,尤胜供出了杜昭达。是杜昭达暗示他、纵容他在润州强抢民女的。
只因杜昭达觉得攻取金陵后,没能建节(封为节度使),心理不平衡,便默许部下抢劫百姓,犯下了滔天罪行。
钱弘佐当机立断,尤胜等参与的将校被判斩立决,传首宣州、润州、常州等诸州。杜昭达也被夺去兵权,削职为民。
杀人抢劫、拐卖妇女儿童,在这五代乱世似乎并算不得什么,毕竟这个时代乱兵甚至可以吃人,但却触犯了钱弘佐的“天条”。
拐卖妇女,拆散人家家庭,简直人神共愤。
要不是看在杜建徽和已故的杜氏面子上,钱弘佐甚至想杀了杜昭达。
群臣还在持续劝进,钱弘佐很烦躁,他们以为他待在金陵,是想定都金陵。他们以为他反复拒绝,是在“三辞三让”。
其实钱弘佐想的是至少要拿下江西,最好是攻下淮南,再称帝才稳妥。
而且他也不想定都金陵,按他脑海中残存的21世纪的记忆,金陵有王气,但不多,定都金陵的大都是偏安政权,最后都被灭国了。
就凭这一点,他就觉着金陵不吉利。
钱弘佐觉得金陵这个地名越看越不吉利,黄金打造的陵墓?即便是黄金的,那也是坟,人都死了,把陵寝做成纯金的,还不是便宜了摸金校尉?
“周公,你觉得我给金陵改名为建康如何?”钱弘佐询问周宗。
周宗一愣,抬头道:“建康?建康好啊。旧称建邺,大业肇基之地,建业康安,也是历朝所用的古称。”
周宗走后,陈云福侍立一旁。
钱弘佐搁下笔,甩了甩自己胳膊,自嘲道:“当皇帝哪有这么好当,天天几箩筐的奏章,要从早批到晚,都不得休息,谁爱当谁当。”
陈云福一边笑,一边过来给钱弘佐捏肩膀:“官家在金陵,都没个人服侍,不如将几个娘娘请过来一二,好服侍官家枕席呐。”
钱弘佐心中不由一动,之前都在打仗,累得不行,当然没心思想女人。现在有些放松下来了,就有些忍不住了。
但他还是回绝道:“仗还没打完,打完了我还得回杭州去,就不麻烦她们过来了。”
陈云福谄媚地笑道:“不如在南唐旧臣中的女儿、孙女中,挑几个,选入宫中随侍?”
钱弘佐也来了劲,眼神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有没有什么美名在外的?”
“有有有,”陈云福见钱弘佐有兴趣,皱纹都笑没了,“周相公(指周宗)家里有个女儿,长得美若天仙,号为金陵第一美人,原本是要许配皇家的。”
“哦?叫什么名字?”钱弘佐问道。
“姓周,名宪,小字娥皇。”陈云福又道,“有机会我把这周娥皇的生辰八字取来。”
钱弘佐如遭雷击,心道:“周娥皇?竟然是传说中的大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