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清澈的眼睛如同古老的深井,始终保持着无比的平静。
即便单独面对这一群江湖老手,他的行为举止也是滴水不漏,无可挑剔。
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看到这里,江潮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位大当家这辈子恐怕注定要被这个年轻后生紧紧掌控住了。
“外面风大雪寒,咱们还是进去吧。这回龙仙寺我是第一次来,你带我四处逛逛。”
封白并没有意识到,在这短暂的一瞬间,江潮心里已经闪过了这么多念头。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张九衣,留下一句便带着七姑娘沿着石阶,直接走向回龙仙寺的大殿,仿佛他是这里真正的一家之主。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张九衣和江潮在内,竟无一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七姑娘走在封白身边,禁不住偷偷瞥了他一眼。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既冷静又柔和,特别是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就像磁铁一般吸引着她,令她无法自拔地沉浸其中。
来到回龙山之前,她曾担忧过可能会与张九衣发生冲突。毕竟张九衣一身傲骨,想要让他成为手中的利刃绝非易事。
然而封白仅仅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将这位已经在江湖上有名已久的张小辫后代收入麾下。这样的手腕,无人能敌。
自从那天庙会上被封白拥入怀中的那一刻起,七姑娘便已彻底将自己的心交给了他。眼前的男子越是这般出色,她对他的爱慕之情就越发浓烈。
放眼整个长沙城乃至倒斗行内的同辈,又有谁能与他相提并论呢?
走着走着,封白似有所觉察般停下脚步,面对七姑娘羞涩又恼怒的目光,不顾身后众人的惊讶目光,轻轻地握住了她那双冰凉的小手。
女孩子的感情总是细腻敏感的。在张九衣等人面前,封白此举无疑是在明确宣告:即使他暂时离开长沙城,也总有霍仙姑替他守护。
一行人在积雪上踏步前行,进入大殿深处。
果不其然,回龙仙寺融汇了儒家、佛家和道家三教文化,其中供奉的塑像既有孔子与佛陀同殿而居,前方是佛教的天王殿,后面则是道教的三清堂。这样的布局,在别的地方实属罕见。
他们在寺内随意转悠一圈后,被张九衣请进了后院。早已有人准备好了热水,泡上了一壶老茶端上来。
这茶并不是什么西湖龙井,也不是长沙人常喝的白马毛尖或安化黑茶,只是山里常见的普通山茶,未经精细采摘和炒制。然而浅酌一口,却别有一番淳厚的滋味。
“山里穷困,物资匮乏,招待不周,请先生和霍大小姐多多包涵。”张九衣有些不安地说。
毕竟他承诺给自己的是一份巨大的财富,如今却连一杯好茶都无法拿出来款待。
“无妨,我们又不是专门来喝茶的。”封白摆了摆头,表示不在意。
他对茶叶并无特别讲究,先前受到张起山的邀请,曾在张家品尝过一块据称有三十年历史的老茶砖。
在他的味蕾中,这块老茶砖的味道反倒不如这杯山中老茶清新淳厚,反而带有一种陈旧的气息。
当然,对于懂茶的人来说,张起山收藏的那块普洱茶砖可能价值连城。毕竟那是清朝前期的东西,据张起山不经意间透露,那茶砖似乎是源自京城一位贝勒爷的手中的藏品。
齐铁嘴对此念念不忘,可惜最终也没有机会尝上一口。
“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张九衣见他说得如此坦率,才稍稍放松下来,然后正色拱手问道。
“封白!”听见这个名字,张九衣的眼瞳不由得微微收缩。
一路上,他已经推测过无数次了。毕竟混迹江湖二十年,对于倒斗行内的各大世家势力,虽然不敢说全都了解,但至少知道个七八成。
然而提到封姓,他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五百多年前明朝时期的观山太保。
“想到了。”封白洞察力极强,一眼就看出张九衣心中的猜测。
后者也并未掩饰,点头承认:“先生是观山太保的后裔?”
“没错。”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想遍了江湖上的各路英雄豪杰,都想不出有哪家能走出像您这样的杰出人物,原来是出自观山一脉。”
张九衣满怀敬畏,脸上满是感慨。
“那观山与摸金可是世仇,您难道就没有一些看法吗?”封白嘴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反问张九衣。
“先生误会了,我张九衣虽然是摸金的后代,但也并非那么愚昧固执。况且,观山与摸金之间的恩怨,又与我有何干系呢?”张九衣摇了摇头。
他想得挺开明的。如果为了几百年前的事情而得罪封白,那简直是脑袋有问题。
听了张九衣这番话,封白对他的评价顿时提高了不少。
这个人不仅心性坚韧、手段高超,更有胆识和远见,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懂得与时俱进,不受陈规束缚。
这样的人正如七姑娘所说,只是缺少一个时机。一旦给他抓住机会,必将如猛虎归山,从此翱翔天际,纵横四海。
封白并不担心他会心存野心。相反,没有一点野心,甘于平凡的人,他反而瞧不起。
平三门的那个位置,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坐得住的,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镇住宵小之辈。
这也正是他在天心阁初次遇见陈皮时,甚至有过扶持他上位的想法的原因。
只不过陈皮此人性格过于残忍,容易引发祸端。
而张九衣则不同,他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深知其中的艰辛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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