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眉眼一动,微微似有心动。
但转念一想,这沉鱼君曾以主仆契约诓骗自己,若他再造个几百年的契约,自己岂不是活得太无趣了。
再说,他对自己如此温柔,多半是沾了那丝素仙子的光,沉鱼君之所以温柔,不过是因为自己与他的爱人丝素同为玉簪花罢了。
草活一世,也得是一棵特立独行的草,自己堂堂青灵,总不能活成丝素的影子。
她便瞬间打消了这个想法。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左右一思量,此事,还是自己靠自己的好。
她并不作声,想着约莫再过一个时辰,眼角的泪痕便干了,那时,这扇子也算结束了它的使命。
沉鱼君也没有再说话,竟一直这般静默着坐了许久。
一段时间之后,青灵依旧没有听到一声声响,也不知这沉鱼君是否走了。
她试探着问到:“沉鱼君,如何知道我在此?”
她的耳旁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呼吸声,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丫鬟飞得那样高,本君认为,但凡不是一个眼瞎的神仙,都该看得见的。”
沉鱼君说完此话,好似站起了身子,临走之时,他悠悠道了声:“下次再见你时,可莫要这般狼狈了。”
几枝荷叶在风中摇摆,一瓣荷落在水面,发出浅浅的声响。
青灵拿开扇子,亭中空空如也,早已没了沉鱼君的身影。
她放在手中的扇子,缓缓坐起身来,发现方才沉鱼君所坐之处,有一个玉白色的小瓶子。
她伸出手来,将它放于手中,揭开盖子,见是满满一瓶白色的药膏,凑近一闻:
“仙鹤草、三七、茅根、大蓟……这些药草是,止血生肌之用,”
她面色一红,暗道:
“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望了望战神殿那方空荡的苍穹,眼底染上一丝落寞,她喃喃道:
“是啊,但凡不是一个眼瞎的神仙,都该看得见的。”
近处的月老府,香火分外茂盛,她隐约听见有不少女仙向月老讨要红线,说那花心蕊的红线竟然连禾兹殿下也能求来,实在灵验。
青灵暗自苦笑,禾兹那般的多情种,只怕不用这红线,早晚也是要娶那花心蕊的。
她顿觉此地也无趣,揣好了药膏,正要离去。
又隐约听见回廊处有人过来,一人声音很大,嚷嚷着:
“少主,您乃堂堂轩辕一族的王,两百年前,天帝便以证据不足为名,按下了您对宗浆南的弹劾。如今,咱们找到八方仪,确定老族长遇害之地就在花族,这天帝竟然还以政务繁忙为由,将这折子延后批阅,化天认为,天帝这是欺负您资历不深,糊弄我们。”
一个少年愤愤不平之语,瞬间入了青灵的耳朵。
“这逆侄,又是他。竟说起舅舅之事?”
青灵慌忙化作一只蜜蜂,藏于池中一朵粉色的荷花之中。这下,怎么也不会像上次那般,坠入池中了吧。
她方藏好身子,沃源果然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化天那个混小子。
沃源眼中一寒,冷冷道:
“天帝的心思,过了这两百年,你我也该看清楚了。”
“他并不在乎谁人的生死,他在乎的是,他权利的稳固。”
“宗浆南之女嫁入东海,他便是东海的老丈人,有东海作为靠山。”
“魔王季白原出自花族,也算他半个子弟,再加上那季白乃是龙王的私生子,虽然明面上并未相认,但总归与东海血脉相连。所以,这妖魔界,只怕也为这天帝所忌惮。”
“天帝若为了我们轩辕一族,动了花族、东海,甚至可能牵动妖魔界这个隐患,他自然选择委屈我们了。”
沃源顿了顿,幽幽道:“也怪不得他,若我是天帝,换了他是轩辕族的查案人,我也不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沃源眼中极寒,将手中的折子化为灰烬。
化天疑惑,气愤道:“那不如咱们直接打入花族,将那宗浆南捆了来,自己报仇!”
沃源抬手止住化天的话,冷冷一笑。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等了两百年了,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他天帝不想当这出头鸟,你以为,他就不想我们替他解决这两族合力的大隐患?”
化天挠着脑袋,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天帝虽说嘴上相信我们,但一直拖着此事,就是……等我们出手?借我轩辕族之力,重击花族,分散他们与东海的联盟?”
沃源点了点头,又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我偏,不想如他的意。”
化天扣了扣脑门,眼前一亮,“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青灵将这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五味杂陈。
宗浆南虽为她前世的生父,但他辜负了前世的阿娘,也害了舅舅,对她来说,对自己更无丝毫扶养善待之意,如今,沃源查案到此,也是他因果自找。
舅舅即将沉冤得雪,之前对这沃源小侄,倒是小看了。
她沉吟之间,忽而觉得有些燥热。
此时阳光正盛,照在她身上,十分火辣。
她内视一看,那团扇竟然被她落在亭中。
还好,此时那二人正背对着自己与那扇子,略施小术,想必那扇子便能回来。她悄悄递出一缕灵气,一点点缠绕在那扇上。
正要提起时,一只雄蜜蜂“嘤嘤嗡嗡”地飞了过来,对着她上下起舞。她暗骂:“孽畜,走开!”
一分神,手一抖,“碰!”,扇子跌落。
沃源狐疑转身,一眼便看到了木座上的那柄团扇,他向四周一望,并无他人。
“化天,你可听见了什么声响?”
“主子,好似是那扇子,莫非是个有灵智的法器?”
他伸手拿了起来,细细打量一番,似有兴趣,对化天说道:“你看,这扇面上的仙山,像不像咱们蓝涧山?”
青灵闻言,心中一紧:“糟了,我的扇子。”
化天看了一眼,甩了甩脑袋:“主子,我乃山痴,看啥山都觉得差不多,这个问题,我实在脑疼,不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