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宫大婚夜新娘意外焚死新房,对外却说是仇家勾结家仆寻仇所致。
贺兰山向江湖发出阎罗缉杀令,一时间与无痕宫有过龃龉的门派人人自危,江湖上风声鹤唳。
江若漓本是来参加婚宴的,以药谷的名义抬了二十四抬给欧阳的添妆。
这手笔也是很豪横了,是以师徒两个在无痕宫很是被当成了贵宾对待。
可是婚宴最后取消,添妆是送不出去了,得原路抬回去,虽然费事了些,却也有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比如现在。
欧阳双臂抱腿,把自己蜷成弓背的虾米,正好混在添妆里,随着江若漓的队伍,被送下山。
前几日礼宾赴宴时,这山道上有多热闹,今日众人各自归家,这山道上也同样热闹。
众人并没有因为这场无疾而终的婚宴而影响心情,仿若死的,不过街边路口一个不打眼的陌生人。
欧阳听着队伍前方好容易,遥遥传来三两句感慨,却都是为了孤行少。
“前一个未婚妻改嫁他人,后一个未婚妻横死新房,孤宫主也真是……”
“莫要悲观,你且看前头关隘那亲自压阵的小娘子,老夫倒是觉得她和孤宫主能有点意思。”
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欧阳还没品出来,便听另一人说:“指不定过个几日老哥儿几个还能回来再喝宫主的喜酒。”
“要不然这些东西也别抬回去了,寄存在山下,免得来回折腾。”
“呸,你也不嫌晦气……”
晦不晦气的问题没有讨论完,随着一阵落地的震动,行进的队伍和叽喳的交流,都停了下来。
“无痕宫例检,各位,得罪了。”
魍魉鬼面压着刀柄,簇拥着姚曼歆一路走来。
托江若漓一十八抬添妆的福,姚曼歆远远地就留意到了这边。
姚曼歆领着众人,姗姗来迟:“若姐姐,这一趟,辛苦你了。”
江若漓绷着的唇角在姚曼歆走近的时候扯出一线敷衍:“曼歆更辛苦,好好的喜事,现在变成这样。”
姚曼歆倒是不客气:“少哥哥受不得打击,人还没缓过来,无痕宫如今只有本宫来替他打点了。”
这语气说得,无形中已经坐实了她主人家的身份。
倒是旁边几个不明真相的观众客气问道:“这位姑娘是?”
姚曼歆莞尔一笑:“各位前辈下次再来无痕宫喝喜酒时,贺礼可能需要换一换了,新人不用旧物的道理都懂吧!”
这话就是把他们刚才八卦的舌根都听见了的意思。
几位前辈,岁数都是能姚曼歆爹的人,被无情的拆了台,正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是不是要替人解围,江若漓面色一沉,喝止道:“这话也说得出来,不怕世人知道你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姚曼歆一愣,眼眶立时红了起来,委屈不已:“江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若漓却是不给人面子的:“新人是谁?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在场几位都是人精,无痕宫才殁了夫人,姚曼歆就提下次,这不是摆明了说这夫人殁得蹊跷?
这无痕宫这水是什么情况,他们不感兴趣,一点也不想感兴趣。
于是忙打哈哈:“啊,我们的东西查验完了,啊,那我们就先走了……告辞,告辞……”
江若漓见人走远了,这才看向姚曼歆:“怎么,我的东西也要查?”
姚曼歆咬唇,似乎有些为难:“江姐姐,实在是,少哥哥……”
“你甭拿孤行少搪塞我,给我个准话,查还是不查?”江若漓强势道。
姚曼歆瑟缩了一下,软着嗓子道:“江姐姐的东西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不用查的,不用的。”
这一叠声的否定,乍一听起来畏惧居多。
江若漓点头,又有些不忍:“你身份贵重,我本也不愿在人前落你面子,可你看你,成亲也有些日子了,说话做事还欠分寸,丢人不丢人。”
姚曼歆连连点头:“知道了。”
目送江若漓一行下山,姚曼歆面上恭顺一敛,转头招来身后的魍魉鬼面就是一番耳语。
江若漓带着欧阳一刻不停地下了山,直奔贺兰口。
似乎是姚曼歆打了招呼,一路上又遇见两拨例检,都在认出江若漓后,有专人给他们放行。
出了贺兰口,江若漓的马车早已备好,江若漓只带了欧阳和小徒弟,与抬添妆的门人分道而行,说是要先一步带欧阳回药谷养伤。
“曼歆的反应不对,”江若漓上得马车后道,“她自小绝不会同孤行少唱反调,封山例检既是孤行少的命令,她绝不会对我放水。”
欧阳道:“我瞧她挺怕你的。”
“怕我不假,却也知道我奈何不了孤行少,”江若漓摇头,“但凡是孤行少撑腰的事,她就能克服对我的惧怕。”
“那倒确是事出反常了。”欧阳道。
两人一对眼,都觉得姚曼歆这是憋了什么大动作。
欧阳自觉坦白:“贺兰地界,莲峤山庄没有可用的势力。”
江若漓却笑:“药谷的人在贺兰,干得也是正经营生。”
欧阳坐直了身子,突然想起来一人:“你说火劫那日,你看见江沉剑了?”
“嗯,说什么孤行少出尔反尔,一路杀回来的。”江若漓点头。
欧阳搓着两指:“那你可有他的消息?”
江若漓恍悟过来:“这几日慌乱得很,好像确实没有他的消息,就连公开出来的仇家寻仇,也并没有点明是哪一家。”
“那就是他们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江沉剑八成是脱身了,无痕宫不敢明着追杀。”欧阳喃喃。
“所以曼歆不是不敢搜,而是不能搜!”江若漓茅塞顿开,指着欧阳好半天才找到声音,显见惊的不轻。
“众目睽睽之下,不管是搜出江沉剑还是欧阳,无痕宫都很难自圆其说。”欧阳道。
江若漓抚掌喟叹:“我还道曼歆没有长进,却原来是我见事晚了。”
“想来,离开贺兰口,一切才刚开始而已。就咱们这辆小马车,能跑得出贺兰吗?”欧阳道。
江若漓不答话,却回头去问她的小徒弟:“好徒儿,听见没,你师父和师叔现在命悬一线,怎么办?”
小徒弟耸着肩膀起来:“那徒儿得亲自去赶马,让马儿跑快点,不然追兵就要撵上来了。”
说是小徒弟,其实瞧起来,估摸着比江若漓都要年长两三岁。
江若漓对着闭合上的车门无声啐了一口,才道:“这小子马甲捂得死紧,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欧阳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被追杀的心理阴影都叫这对师徒搅和淡了:“你们……”
江若漓“啪啪”两巴掌拍在车厢上,却传来撞击金属的锐鸣:“这绸缎里头裹着的材质,刀剑不入的,不是个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都舍不得破费在一辆小马车上。”
“所以?”
“但是谁家要继承皇位的二世祖能整日里跟着我屁股后头混?”江若漓大为不解,索性往后一仰,倒在欧阳旁边,“不过早晚有一天,我是要把他马甲拔掉的。”
欧阳挑眉,初见时江若漓还对这个小徒弟不屑一顾的,这才多久,有点上心了,就连她的性子也比之前活泼了不少。
“可需要替你查查他的底细?”
“不用,这种事要自己动手才有意思。”江若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