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恍惚着到了五月中下旬,甲方的稿件顺利完成,对方途中又提及过几次想挖她过去的意思,苏裕都含糊着没给出明确的答复。
编制考已经结束了最后一轮面试,黄姐事后有意无意向她透露,没问题。
她只笑笑,说多谢。尽管心里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也只能做到笔试考到录取范围内,尽量做到问心无愧。
自古人情社会,大环境如此,她是俗人,亦在其中。
下班后从大楼出来,站在楼外广场宣传栏旁,夕阳西下,那天也是这样的阳光洒进那个落魄小院,然后印在他的额上发带,和双眸。
当时他笑着调戏她:“你脸这么红,见色起意了?”
同样的阳光,还洒进了4楼财务经理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椅上看文件,没什么声音起伏地问她:“什么事?”。
就在不久前,同样的办公室,他抱着她说,“她这个样子,他怎么能放心去做其他事”以及“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的话。
苏裕其实早就没有当时那么缓不过劲儿,似乎只有那几天突然接受不了实事,而后日子也并没有因此发生任何改变。
没有人再提,乃至于她偶尔想起,总会产生一种错觉——那天三人的对话是否真的发生过,好似那都是别人的故事。
也许正是如此,她才慢慢开始明白江尧说的那些话,那些事都发生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同她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都没有改变。
而妈妈让她早做抉择,不想她再进入这样的家庭,她没有切身的感受,自然做不出选择,她没法选择。
苏裕再一次看向宣传栏,阳光透过玻璃撒进内里,恰好落在“江尧”两个字上。
人还未走出单位最外面的安保大门,便接到江尧奶奶的电话,整个人被堵住,没有了能拒绝的理由。
等人坐上奶奶过来接她的车,这才知晓陈兰回了庆城,并在今晚提前举办宴会,她准备退休回庆城了。
她未听江尧说过这件事,平常却多少也知道一点陈兰是女强人,两人对彼此的工作都各自有想法。
陈兰要退休,她属实感到非常意外,毕竟过年后在北城,对方还拿着条件让她跟着江尧去北城。
但苏裕在奶奶那里听到了还算合理的解释——他们找到了那个幕后之人,是她亲生父亲的正牌老婆娘家人,人已经秘密伏法,陈兰没了执念。
何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奶奶口中这位女强人办退休宴,不止是想要宣布退休一事,让那些有想法和没想法的人都知晓她以下位。
更重要的是资源往来,人越多越好。所谓不在其位,也能有可利用的关系,以便某天不时之需。
庆城是陈兰起家的地方,再加上一家老小都在这里,她办在这个城市,也合乎情理。
可她偏偏定在了五月十九,一个无限接近五月二十的日子,节日氛围相当浓厚。
风从耳畔擦过,苏裕恍然间就想起从江上兰亭出来时,她回望他的情景。
现在想来,真像是她第一次在小院里回首撞见他时,他看向她的那双眼眸。
紧跟着,陈兰那份尚未处理好的文件那事儿,也浮于眼前。
她背靠着车座椅,望着窗外夕阳下的城市,连绵起伏的山城。
不得不说,除了礼城外,这是她最熟悉的城市。
桩桩件件的事情,此时此刻,她却生起那种想霸占却不敢碰的情绪。
可是,该面对的总是会面对,陈兰是他母亲一日,她便避不开。
轿车一路开往目的地,天色渐渐变暗,窗外的已经灯火通明。
车子入了某别墅区,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隐隐遮去了两旁路灯的灯光,苏裕透过车窗,远远望见几栋独立现代建筑。
看起来不新,也不旧,想来有些年岁,却也不至于是上世纪产物,能看出是他们的风格。
一路上,奶奶有意无意都在向苏裕灌输江尧和陈兰之间的信息。
语气稀疏平常,仿佛真的只是简单的闲聊。
但苏裕明白,这样的家庭,会面对多少的人情往来、利益交换。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对那个圈子毫无了解。
自然,在江尧不在的情况下,她要以何种身份去,再如何面对陈兰,以及如何应对她还不曾给出的答案。
她都茫然不知。
“我们家自从出了那事,在尧尧成年后留庆城扎稳脚跟之前,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当年那些人又盯上了他。
好在她妈妈在他大学时退了下来,他也一直在离她妈妈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平平安安这么多年。
她妈妈变成如今这般,也是情有可原,谁都想自家孩子有个好的前程发展。”
奶奶坐在一旁,自说自话,发出感叹。
苏裕面色平静,只轻轻“嗯”声回应,扭头继续看向窗外,不知如何作答。
俩人唯一一次见面,陈兰说的一个月期限,早已超过甚久。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捏紧了身上的裙子。
车子刚到主楼停下,便有人已经赶过来迎接。虽是退休宴,从权利位置下来,且还是在庆城不是北城,可来的人却不少。
可以见得陈兰在某些关系中有多厉害。
苏裕刚从车里下来,后面便又驶来一辆车,一辆奥迪。
一位妇人从车上下来,奶奶低声同她介绍,免得等会儿她尴尬。
“那是庆城现李书记的太太,开车的是李书记,他俩一向很低调。”
苏裕的视线停留在李太太身上,穿着青色花纹旗袍,站在李书记旁,举手投足间不卑不亢,倒也看不出来低不低调。
楼内大厅满是欢声笑语,四处都有坐着的、站着的扎小堆的人,配着悠扬的旋律,倒是让她想起电视剧里那些豪门桥段。
有种虚拟照进现实的即视感。
苏裕跟着奶奶往里走,一个不留神,六七岁的小男孩儿便撞到了她身上,旁边还跟着其他孩子。
“哎,小心……”
苏裕伸手,小男孩带着她踉跄了几下,还是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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