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天山满脸嫌弃,斜着着他:“可你还记得,你姓令。蔺朝已亡,我搭进去一个徒弟,你将自己大半生都搭了进去,待那孩子成年后,将她遣下山,做回令秋风吧!”
“少年意气已是往昔,我所图谋,并非旧日蔺朝。”
“所以我不懂,你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说是为蔺朝吧,可他保下的却是个郡主,而非皇子。
若说只是想保着这孩子安然一生,他却又在天下布局,要将这孩子也搭进去,届时,这孩子的生死,他自己都插不上手了。
矛盾至极。
这人倒是万年不变,风轻云淡地烧起炭火,又要架炉煮茶。
昼天山瞧着石桌边有棵枯树,便一跃,上了树枝,倚靠其上,这树虽摇摇晃晃,好在还是承载住了一人一刀的压力。
旧日好友相聚,他饮他的茶。
“我喝我的酒。”但好友的山上实在磕碜:“若是有一壶酒,那该有多惬意。”
早知如此,昼天山懊恼至极,应该自带的。
“说吧,今日到底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
昼天山闭上眼睛,答:“老东西,天下的事情,我无法再帮衬你了,从今往后,都得靠你自己了,南辰山不能毁在权势之中,栾清这枚子,我弃了,朝廷也弃了。”
蔺秋风不动声色,直至煮茶的气味不同于往日,他连忙挪开炉子,意识到火候过了。
“如此,我便恭贺你,南辰山掌门人。”
“方才忆往昔,多少年过去,我从未改变过你乃江湖骗子的看法,毕竟,你若是有真本领,何苦将自己逼上这般境地。昨日,我师兄卸任,我不得不接下这个位置,兜兜转转,你当日之言,竟一语成谶。”
“他为何要卸任?”
昼天山苦笑一声:“掌门师兄啊,大半生的心血都耗在了我那叛出师门另建门派的师侄上,他们之间有一赌约,各自闷着一口气,不愿输掉,掌门师兄另收了个女弟子,是只妖精,学了这么多年,赌约将至,已经派下山,去与我那师侄收的徒儿较量了。
掌门师兄,终年郁郁,如今卸下一口气,垮了。”
如今掌门师兄只是师兄了,可一时之间怎能轻易改口呢,何况昼天山也不愿改。
蔺秋风却觉得稀奇:“你们修仙大家,竟会收只妖精为徒?”
昼天山坐起身,怒目圆瞪:“你这老东西,说得什么话,正是修仙大家,自然比一般的小门派包容许多,再说,那小妖精,生性软弱良善,不曾作恶不敢作恶,但武学天赋极高,点化为徒,有何不可?”
“既是包容,你师兄当年为何不愿他那宝贝徒弟多修一道呢,炼丹练剑,也冲突不到哪去吧?”
昼天山撇了撇嘴:“我掌门师兄的心思,你懂什么?况且,我见师兄都肯收妖精为徒了,不正是在逐步包容更多吗。”
“罢了罢了,喝茶喝茶。”
茶碗飞至昼天山面前,他端起碗,如牛饮水,一饮而尽:“爽!这是酒。”
蔺秋风摇头:“这是茶。”
“酒!”
严格来说,林涧雪有两个师傅。
其中一个,便是天下第一修仙大家南辰山派曾经的掌门人——昼天涯。
另一个则是,大名鼎鼎的冒牌门派辰山派的掌门人——昼哀言。
更严格来说,她的第二个师傅,其实才算是她的师兄,而她如今的师兄,应该算是她的师侄。
想到付云天叫她师叔的场面,林涧雪摇了摇头,想都不敢想。
但是,此间居然可以让她看见两位前辈的过往,林涧雪思索一番,觉得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昼天山与蔺秋风至少曾经有一人来过这地罗山,被这地罗山偷看了全部记忆,并留存了下来。
若是日后再有人来这地罗山,其中妖邪作祟,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会使她们能看见前辈的片段记忆。
其二:昼天山或蔺秋风至少有一人此刻便在地罗山中,与上条同理。
如果这就是第二层,那么此山的目的是……
林涧雪摸着下巴,想了想:“它会令人看到内心深处的恐惧。”
正因为天性胆小,即便学成了一身本领,林涧雪从不敢与人交手,更别说,这次被真正的师傅昼天涯委以重任,成功潜入辰山派后,每回她试图与付云天交手时,便控制不住地害怕,现出原形。
如今,她最怕的是什么?
林涧雪垂了垂眼眸。
“师兄……”
好在,此处只她一人,只要师兄不知道这件事,此事便可一拖再拖,至少,先等辰山派解除了危机。
可若是掌门师叔昼天山也在此地……
林涧雪叹气,那肯定会被师叔揭发的。
这段前辈的记忆只到此处,不久后,林涧雪所在的小衡山逐渐坍塌,她不躲不避,掉入深渊。
等再有意识后,同伴皆在身旁,只是, 个个皆是神色凝重,再看师兄,眼中竟有着莫名的杀意,林涧雪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姑娘,你醒了。”
蔺雨潇皮笑肉不笑地将人搀扶起来,忽然对林涧雪分外殷勤。
“各位,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一向跳脱的二货左使这会竟沉着脸。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对着蔺雨潇使劲摇着尾巴像条狗的雪狼。
林涧雪弱弱地道:“这一切,不会是假的吧,你们,都是假的吗?”
蔺雨潇面色和蔼:“林姑娘,左使大哥说得对,唯有我们交换各自已知的事情,才能在这地罗山中最大程度地保证自己的安危。”
付云天也黑着张脸,忽然开口:“望菱姑娘,麻烦将乾坤袋还给我,我有用。”
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特别是师兄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在看着自己,像是要将她收入乾坤袋中一般。
好在,蔺雨潇说:“抱歉,付公子,我不慎掉落了,待出了地罗山,必以同价之物奉赔公子。”
付云天冷哼一声,抱着双臂转到一边,看样子是生气了。
“诸位,我先说吧。”蔺雨潇道。
几人如今全部身处于熔岩之地,却无一人觉得热,想来是马上要被同化了。
“我跳入岩浆后,并未被烧死,反倒在其中看见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若有虚言,则无法离开第二层。
接着又在看见了某个人的记忆后,那个地方坍塌了,我们又一同出现在这,你们看。”
顺着蔺雨潇所指的方向,众人看去,一块岩石上,竟也刻上了那几个字:若有虚言,则无法离开第二层。
“所以,望菱姑娘认为,我们必须说出各自的见闻,若是实话,便可去往第三层?”林涧雪道。
蔺雨潇点点头:“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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