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
左使扑腾着乌黑的翅膀,被藤蔓倒捆着,见那双破烂的靴子越来越近,在新雪覆盖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望菱蹲下身,端详着那张因倒挂而憋得通红的脸。
“为什么?”
只此三字,左使却听懂了,阴鸷的笑着,笑声喑哑。
望菱折断一截藤蔓,抽出蔺雨潇惯用的小刀,将藤蔓一端削得十分尖锐,打量了一番,随后对准了左使的胸膛。
“我没什么时间再陪你耗着,若是不说,你便死去吧。”
“你先前因为这副躯壳不敢杀我,你如今便敢了吗?”
阴险、得意、无所畏惧,都在这一张憨厚的脸上显现。
望菱也随之一笑,下一瞬,手持尖刺狠狠落下,热血喷溅在她苍白的脸上,使那一抹笑容增添了几分艳丽。
左使神色痛苦,看向望菱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只道:“你不是她……”
说罢,喉间一甜,却因着被倒挂着,吐也吐不出来。
他索性哈哈大笑:“你与我何异,不过都是盗用了人家身躯的害虫罢了。”
“所以,我会做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比如……”望菱将尖刺推进得更深:“残忍地杀死一些该死之人。”
哪怕,附带上左使的性命。
“总有人要牺牲的,虽然,换你一只低级妖怪的性命,并不值得。”
望菱的手几乎要伸进左使的胸膛,见那血自窟窿中流淌喷溅,将左使一整张脸染红,左使才终于退步,痛苦道:“你将我放下来,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你在威胁我?”
见她的脸色难看起来,左使摇摇头,若说错什么话,这女人估计会毫不犹豫的下死手,便又改口道:“你告诉我,你是如何识破我的。”
他又补充一句:“算我求你。”
望菱一脸不屑:“因为,从始至终,你犯得都是同一个错误,你对他在乎的人,不够在乎。”
左使一愣,随后了然:“原来如此,我记得,他有一个弟弟……”
这话说完,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接着,头顶不断冒出黑气。
望菱面色一沉,一掌捂住左使的脑袋,掌心像是被针扎了般刺痛,可就是不松开手,那黑气却如何都止不住地往外涌出逃窜。
最后,得意洋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我们,下次再见,哦,对了,你伤得这般重,说不定,也没有下次了,哈哈哈哈哈哈……”
黑气融于夜幕中,悄然消散。
‘啪塔!’
藤蔓放开了没有妖气的左使。
他整个人摔在雪地上。
“下次,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冰冷冷的话语,想起被戏耍,望菱伸出一掌,虚空收起拳头,藤蔓捆住的巨鸦‘砰’地一声炸成了血雾。
望菱拔出尖刺,手指轻点,万千花瓣汇聚而来,落在了左使的胸口处,止住了血。
巨树上挂着无数的妖怪,正哇哇惨叫,吵得很。
“若是你们不为非作歹,坑害凡人,我便放了你们,如何?”
第一层的妖怪较为弱小,能吸食到的灵气并不多,修炼至今,还不会说人话。
一通胡乱哇哇叫后,望菱失去了耐心,不耐烦道:“有没有能说话的?”
雪狼驮着师兄妹穿过巨树结界,来到树底下。
付云天一跃而下,抬头见满树的妖怪,喜出望外,省下了一只一只降伏的功夫,拿起乾坤袋,就要将所有妖怪收入囊中。
“师兄……”
林涧雪扯了扯付云天的袖子,冲他摇摇头,示意他看看望菱的脸色。
付云天不以为然:“她都伤成这样了,怕她干嘛,师傅已经没有妖怪作药引了,不得抓些回去啊?”
随后,打开乾坤袋的袋口,喊出了一连串的“收收收收——”
停顿一瞬,付云天纳闷地翻腾着乾坤袋,其中一只妖怪也没有收走,不信邪的开口,大喊:
“收!收!收啊!进来啊你们!”
然而,仍是一无所获。
“师兄!”
林涧雪再度提醒,付云天这才僵硬地扭过头去,见望菱瘫着张脸。
付云天张了张嘴,本想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谁知,下一瞬,不知何时长出一条藤蔓从天而降,缠住了付云的脚腕,一把将他吊挂在空中,与那些妖怪无异。
天旋地转,像是宿醉了般。
付云天干呕了起来,缓过气后,气急败坏地指着望菱:“就算这些妖我不能带走,你也不能放了它们?”
望菱的目光在林涧雪脸上一闪而过,见她眉宇间似有难过,望菱看破烂一样的看着倒挂着的付云天:“为何不能?”
“自古人妖不两立,斩妖除魔,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只爪子仍是指着望菱,望菱眯起眼睛,看着那爪子很不顺眼:“天底下,多少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恰巧,不包括这一件。”
“你!倒反天罡!”
话音落下,又是一条藤蔓从天而降,缠住了他的双手。
在林涧雪一声“师兄”的惊呼下,她的师兄如同一只待宰的猪不能动弹。
“你若再胡言乱语,我便叫这藤蔓,堵住你的口舌。”
恐吓纵然不对,但见效显着。
风雪未停,望菱感到腿上传来轻微的疼痛,低头看去,是雪狼咬住了她的小腿。
它又是一声嗷呜,朝所有妖怪们点了点头,随后,在望菱面前,前驱跪地,表示臣服。
看懂了雪狼意图,望菱颔首。
“那么,契约已成,你若毁约,我会将他们一只只抓回来,永远挂在这巨树之上。”望菱双手结印,喝道:“解!”
霎时,所有妖怪纷纷被藤蔓轻柔地解放在雪原。
一只妖狗得了自由后,迟迟不肯离去,蹲在树底下,朝着空中的付云天犬吠,甚至屡屡高高跳起,差点咬住付云天垂着的头发。
“妖孽,待我下来,要你好看!”
这 回,咬狗跳得更高,就要将付云天的头咬下,望菱扫过一眼,雪狼长啸一声,妖狗空着嘴巴落地,耷拉着脑袋,顿在雪狼跟前,许久,雪狼伸出前爪,碰了碰狗妖的脑袋,狗妖才缓缓离去,三步两回头,一回头是看雪狼,一回头是朝着空中的付云天面露凶光。
“喂,望菱姑娘,是不是该把我也放下来了!”
付云天在空中如条蛆拱动着脊背。
林涧雪看了看望菱的脸色,小声的劝付云天:“师兄,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要说话了,待会我救你下来。”
付云天疑惑道:“为什么要待会?”
“现在我害怕!”
“你这胆小鬼!”付云天骂道,但见小师妹委屈得要落泪,生怕她又受刺激变回了小兔,到那时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他连忙改口:“行行行,你别哭,待会就待会!”
那师兄妹插科打诨,望菱不作理会。
挺着一口气往树根走,走进了结界,隔绝了那两人,总算真正清净了下来。
在树的这一侧,望菱一步一顿,来到树根底下。
不断的飘雪使她白了头。
“姐姐,现在,该轮到你我之间的事情了。”
这一层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如释重负,这样,等蔺雨潇掌控身体时,面对那些杀与不杀的选择,就不用懊恼了。
她知道,姐姐很优柔寡断,所以,就由她来做选择好了。
望菱撑着树干,想缓慢坐下,却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疲惫与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她晕头转向,终于是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一直跟随在身后的雪狼小声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趴在雪地,背脊接住了倒下的人。
望菱微微睁开着眼,只一条缝,飞雪却砸进眼中。
“姐姐,我来兑现你我之间的承诺。”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结下了最后一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