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首领张张嘴,欲言又止,心道:可是,我们并不知道那最后的皇室血脉,他自己愿不愿意踏上那条路。
持刀人道:“为师明白,这两年你累极了,若非因为年纪小,那贼子也不会招揽你,自古天才于修道一事上顺遂无阻,但自己的人生之道,却分外坎坷。
如今,你可以退下休息了,转到幕后,不用再沾染同胞的血,可好?”
退 ,是配合师傅,却失去权力。
不退,青云直上,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给蔺党带来了许多许多的帮助,但总不免,要杀害蔺人做戏。
小首领没有立刻回答,但这一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暗林深处,有人慢慢走出来,直到持刀人身旁,温声道:“昼兄,没有多少时间叙旧了,鹰犬阁中另一派势力也来了,最多一刻钟,便会抵达。”
此人出场,蔺雨潇头皮都要炸开了,因为,这个声音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
多少年来朝夕相处、倾囊相授。
“师傅。”蔺雨潇低声喊道。
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被人拆解得乱七八糟,直到现在,师傅出场,故事缺失那一段补了进去,无需旁人解答,蔺雨潇自己都能将这个故事拼凑得七七八八,大有一种原来如此的心境。
当年,她抓着师傅的衣摆,仇视他,质问他,为什么要屈服于如今的 狗皇帝。
那些没说出口的,都是沉重的负担。
蔺雨潇以为世上她孑然一身,原来,身后有那么那么多的人在等她这最后的皇室血脉复国。
甚至,连几岁的孩子都卷入局中,忍辱负重。
这条帝王之路竟已经铺了那么久了。
望菱突然挡在她身前,道:“姐姐,这是幻境,你不必当真。”
蔺雨潇摇摇头,她知道的,就算这是幻境,其中发生的事情,至少有九成都是真的。
“望菱,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望菱一愣,旋即摇头。
“我,我……”蔺雨潇道:“我是胸口碎大石中拿锤子的人。”
望菱似乎松了口气,调皮道:“那我就做那个承受石头的人。”
蔺雨潇低下头,丧气道:“正是如此,所以才很不值得啊,我怕我做不好,力度不够,或者是连锤子都拿不起来。”
“姐姐。”
望菱喊一声,见蔺雨潇不肯抬头,于是向前一步,此间所有的人都因她这一步被定格住,她双手抬起,想去将蔺雨潇的脸抬起来,可是,手还没放上去,先想象到蔺雨潇的举动。
蔺雨潇必然会一脸惊恐跳开很远,然后叫自己不要再胡闹了,接下来的一路,纵然同行,她也不会再接受自己的帮助了,会忍着骨肉腐蚀之痛,直到消亡。
最后,望菱的手落在蔺雨潇的肩膀上,望菱轻声道:“比起别人对姐姐的信任,我认为,都不如姐姐的自信,或许姐姐并没有那么强大,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便是,姐姐从来无惧生死,姐姐很莽呢!”
夸赞又带着责备。
蔺雨潇抬头。
似乎是身上这身女装导致,从前她总是女扮男装,言行举止也去模仿男儿,认为男子当更坚毅。
但如今,她又回归了自己,变回了不那么坚毅,处处都是软肋。
目的达到,望菱退后一步,此间所有人恢复意识。
“可我很怕,明明知道有些人用心良苦,可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我怕我会退缩。”
她讲给望菱听,因为望菱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此地正发生的一切与她息息相关。
而望菱与她不同,总是一副‘天要塌就让它塌好了,地要裂裂它的呗’,从没有那样多的顾虑,就像此刻,她会仰着脖子无所谓道:
“那便退啊,退就是了,再坏不过一死,结果再好,百年后依旧逃不过一死。”
是啊,反正总是要死的。
蔺雨潇点点头,随后摒除了别的杂念,专心眼前,来到自个师傅面前。
有一回,师傅带她下山看杂耍,一看就是一整天,她混迹在一群同龄孩子中,看杂耍本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那天师傅将她扔在那里,直到半夜才来接她。
或许,就是这次。
此地的事情仍在继续,小首领歪歪脑袋,低声道:“师傅,你这刀连个招呼都不打又架我脖子上了,宰自家徒弟,可真是轻车熟路啊。”
持刀大汉尬笑一声,还没来得及答话,最后来的中年人又操着一把温和嗓音道:“莫要叙旧了,快来不及了。”
持刀大汉闻言没顾得上回小徒弟的话,转而对中年男人吹胡子瞪眼道:“蔺秋风,你这老不死的,我同我徒弟说两句话,你在那囊囔囔,要不是为了你徒弟,我徒儿至于活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吗!”
蔺雨潇哭笑不得。
师傅原本姓令,后来被选上当了蔺朝皇室的先生后,皇爷爷赐他国姓,从此,师傅名为蔺秋风。
小首领叹了口气,同样哭笑不得,道:“你们两位,莫要争了,若真要来不及了,我们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她站起身来,看着蔺秋风,道:“早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容我报上家门,家师昼天山,我叫昼栾清,进了鹰犬阁后,他们给我取了一个新名字——四耳。”
蔺秋风点点头,眼中含着欣赏:“常听昼兄说起你,你还小一点时,跟着你师父来看过我吧?能者多劳,论意志,我们这些老东西都不及你。”
四耳笑笑,道:“若我死在了为君主所行的道上,还请,诸位先生记住我的名字,我是一个天才,我的心愿是,以江湖游侠昼栾清的身份走遍这大千世界。”
见家师和一直敬仰的先生点头,四耳心满意足。
随后,眼神突然锐利,朝着远处的左右使大声喊道:“本阁的命令你们都不听了吗?”
破布麻衣众一人挟持着一鹰犬纷纷让出道来。
左右使便挟持着说书人一路回到四耳面前。
“阁主,你……你没事吧?”
昼天山冷哼一声:“放了那说书人,不然,就等着你主子人头落地吧!”
左右使一瞪眼,吼道:“你敢!”
昼天山果然将刀抵近一分,划破了四耳的脖颈,伤口瞬间涌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