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一触即发,一群衣着仙气飘飘的人对着衣衫褴褛的妇孺拔剑相对,妇孺们虽仍是害怕得手软脚软,见自家小镇长带头冲了过去,不做犹豫,纷纷赤手空拳上去迎战。
他们打得火热,杂乱的屋顶上,坐着一红一灰两人,两人手牵手,撑着下巴,这场打斗,马上将以修仙门派碾压式的胜利结束。
那道灰色身影几次三番要挣脱跳下屋顶加入战斗,却都被红衣人紧紧抓住不放。
红衣人看似面无波澜,轻描淡写地道:“虽然没有了日光,但镇中煞气太重,没我护着,你会死的。”
见灰衣人扭得跟条麻花似的,红衣人挥挥衣袖,灰衣人脖子间灵光一现,终于能说话了:“松手吧,怎能做事不管。”
一灰一红正是了蔺雨潇与神使女。
蔺雨潇崩溃:“况且现在不帮忙,她会死的!不是你曾经许诺会帮洛蘅的吗?”
神使女茫然道:“我何时说过?”
不管是贵人多忘事还是真没说过,总之她的茫然不像是装的,蔺雨潇道:“那我去。”
神使女道:“可是他们看不见你。”
“不是镇上的人救你一命,收留了你吗,你当时不还同我理论命由不由天定?不是你说要报恩吗?”
“我在洞中住了月余,似乎有段时日总在昏睡,若说救我命倒是真的,不过昏睡的那段时间,倒觉得更像是被囚禁了。”神使女撑着下巴看着下方已经负伤了的洛蘅,话又说回来:
“虽然她们已决心赴死,不过,我还挺喜欢洛蘅的。那段时间里,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一个人的一生,我在那梦中,也过了短暂的一生,那一生中,有那姑娘的参与,说来,我知道那姑娘的名字,便是在梦中,我在考虑。唉,怎么办呢,洛蘅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呢!”
说起这个,神使女身上似乎有一层柔光,正是如此,此刻她恍若真神却不自知。
她只知,刚被救回山洞时,那姑娘虽嘴上排斥得很,但将她照顾得很好。
她虽不能说话,但每日期待着洛蘅快来,说着嫌弃她的话,手中上药的动作却是格外轻柔。
她喜欢洛蘅坐在床边,叽叽喳喳讲很多话,虽然一个月里,有很多很多是重复的。
蔺雨潇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为何神使女突然性情大变,还是问道:“你在考虑什么?”
“在梦中,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几乎已经走过一遍,走到死亡,但梦醒了,我拥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在考虑,是否要沿着脚印把路再走一遍。那一生很美,却不够美,因为……
”神使女顿了顿:“她的结局不够好。”
蔺雨潇道:“再不动手,她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不可能再拥有你说得什么人生。”
两人看去,除了应对付云天,还要防备身后的人偷袭,洛蘅左肩就被刺了一剑。
那只臂膀本就断了一臂,如今旧伤之上,又添新伤。
神使女手一松,似乎为之动容,可嘴中却还是道:“再等等,她不会死的。”
蔺雨潇才不管那么多,趁神使女那一点松动,跃下了屋顶。
她在刀光剑影中穿梭,面对那些致命的招式,想要招架,可偏偏刀剑穿透身体,一招一式,都落在了弱小的妇孺身上。
无能为力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洛蘅见妇孺战死,泪水夺眶而出,面对辰山派的攻势,颓然不动,瘫坐在地,放弃了抵抗。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守住镇子,叔伯们,婶婶们我也没有护好,非凡哥哥,我再也见不到带回来的那位姑娘了。”
她的喃喃低语,在刀剑声中,如此微弱,蔺雨潇同她一样,跪坐在旁,听见那些话语。
莫说她本就爱多管闲事,此刻任是钢铁心肠,也不免为之心颤。
“洛蘅姑娘,我也要同你道歉,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一切发生。”
依照她本来的性子,不论说话洛蘅姑娘听不听得见,她都应当在洛蘅姑娘耳边不断呼喊的,要洛蘅姑娘万万不要放弃,要起来,用那一只拳,护住小小的镇子,护住自己。
可是,此般境况,就算洛蘅姑娘听见又能改变什么?
实力悬殊,这里依旧护不住,空剩绝望罢了。
蔺雨潇抬头看屋顶那方,神使女已经不见踪影,她本也捉摸不透神使女的想法。
“救是你当时说的,不救却是你做的,我当时叫你不要掺杂进来,你竟真做得到。”
她似有怨气,怨强大的人恃强凌弱,怨弱小的人只能任人宰割。
可明明,在多年后,结局并非如此,洛蘅从未像此刻般陷入绝境。
到底谁来救救洛蘅?还是说,因为自己的到来,过去已经被改变,洛蘅也许只能到此处了。
“姑娘,你听。”
冷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有某种神力,蔺雨潇静下心来,一瞬间,四周万籁俱寂,不见刀剑,不闻惨叫。
蔺雨潇缓缓偏过头去,身边一人头戴帷帽,一身白裙,站在她的身侧,朝她伸出手。
她同蔺雨潇说出此刻最想听到的一句话:“我帮你。”
蔺雨潇傻愣愣地点头,自己站起身,下意识道:“还是拉洛蘅姑娘吧,她受伤了。”
再看洛蘅姑娘,却见她亦在万物之中,被定在原地,脸庞垂挂泪珠。
帷帽小弧度地晃了晃,蔺雨潇感觉她在笑。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姑娘这模样,倒是,令我心乱呢。”帷帽姑娘却道。
“……”蔺雨潇这还是长大后第一次穿回姑娘家的衣衫,有时行走迈腿有些不自然,这里没有人认识她,自然也没有人说过她怎样怎样,因此,被这帷帽姑娘这么一说,难得感到羞臊。
帷帽依然在颤,蔺雨潇神色一正,结巴道:“姑娘,如何…如何称呼,莫要戏耍我了。”
“唤我望菱吧。”
危险暂时解除,蔺雨潇这才放心打量周遭情况,此间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无法动弹。
望菱拉起蔺雨潇的手,在众人间穿梭。
蔺雨潇只觉望菱虽对她有救命之恩,但两人还不至于如此熟络,手一抽,要挣脱望菱。
望菱停下脚步,定定看着蔺雨潇。
两人隔着帷帽的轻纱,互相打量着,蔺雨潇心道,望菱姑娘应当看不清自己的模样,因为她便看不清望菱姑娘。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
半晌,望菱才道。
“啊?”蔺雨潇没明白,不可以什么?
望菱语气无辜,指着蔺雨潇与神使女待过的屋顶,说:“可是方才,我看见你们就是这样啊。”
蔺雨道:“我们这样是因为……”
“是因为你们两情相悦吗?”望菱打断。
想到神使女之前暴躁的模样,以及用蔺雨潇的血肉喂养明仙灯,讪讪道:“我们是疯了吗,但倘若我们当真两情相悦,确实是不便与姑娘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