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仔细一瞅,认出了那被鞭打之人,就是当初在远安县黑牢抽了他一顿鞭子的狱吏,恐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那个跑到县衙来告状的小子如今会混成郡尉,更没想到自己为崔家办事,最后会被当做替罪羊推出来挨打。
张伟瞥了一眼稳坐如山,连脸皮都没动下的崔家老爷,心底冷笑一声,但还是很配合地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够了,住手,崔县尉,依律法,任何人不得动用私刑,还是将此人审案定罪后,关入大牢吧。”
“这......”崔县尉一时有些语塞,要是真如张伟所说,将这狱吏定罪入狱,那日后哪还有人敢为他崔家卖命?
不过崔县尉眼珠一转,很快便有了办法,只见他将那根鞭子用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献给了张伟:“张郡尉,这家伙虽然着实可恶,但家中还有老母幼儿,一家人都需靠他养活,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这家伙的罪行,现在打上他一顿权当出气如何?”
张伟接过鞭子,脸上的笑容在那狱吏看来有些恐怖:“也好,崔县尉,那本官可下死手打了?”
崔县尉:“大人请便,您只管动手,剩下的事我崔家来解决。”
那狱吏见状,知道今天这顿打怕是逃不掉了,只得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准备挨打,谁知张伟仅仅只是用鞭子在他肩头点了一下,便将鞭子丢回给了崔县尉:“罢了罢了,本官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真与你个小喽啰计较,传出去外人怕是说本官小心眼,挟私报复,记住,以后给人卖命,自己掂量掂量值不值,滚吧,别让本官再看到你。”
“还愣着干啥,没听到张郡尉说的吗,赶紧滚!”那狱吏闻言惊愕不已,似乎不敢相信张伟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他,还是崔县尉踢了他一脚,才反应过来,一边道谢一边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张伟才回到大堂,就听到崔家老爷说道:“张大人真是大度之人,草民佩服,您放心,这败类强占的田地,我崔家就代他还与大人,还望大人不要推辞。”
张伟却显得满不在乎:“些许薄田,本官也不需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不过说起来,本官还真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崔家老爷:“请大人示下,若是在下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在下自会应允。”
他崔家的二少爷可是在长安中了进士,现在多少也是个官,在面对张伟时,自然不必把姿态放的那么低。
张伟:“不是什么大事,本官只是想与你做笔生意而已。”
崔家老爷:“什么生意?”
张伟:“本官记得你崔家在蒋家湾有个庄子,占了不少田地过去,你开个价,那座庄子本官要了!”
崔家老爷没有开口,而是捋着胡子思考着,大堂上一时有些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崔家老爷的身上,看看他是否会拒绝。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身为远安县最大的地主,一向把那些田地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的崔家老爷最后竟然同意了:“好,既然大人赏脸,在下便依市价,将那庄子卖与大人,像南郡那些地方,一亩地,水田是五十两,旱地是三十五两,蒋家湾的土地贫瘠些,大人要的也多,在下便给大人打个九折如何?”
“好,就依你的话,九折。”张伟眉头一挑,虽然不明白这老东西今天怎么转了性,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便直接拍桌子应了下来:“刘三,去崔家将钱付了,顺带把地契取回来。”
崔家老爷见状,没说什么,而是安排了一名仆人,带着刘三去找崔府的管家,完成这笔买卖。包括金尚在内,不少人看向崔家老爷的眼光都有些异样,但崔家老爷明显不愿多说,他们也不便开口。
一群人又坐了一刻钟,那些人便纷纷起身告辞离去了,毕竟大家都生意和事务在身,可没时间陪张伟和金尚两个官员一直在这里干坐,混个脸熟的目的已然达到,没事还是早点撤吧。
张伟他们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刘三带着地契回来了,等张伟和崔家老爷在县衙完成登记后,崔家的这个位于蒋家湾的庄子就从法理上属于张伟了。
事实上,在隋唐时期,买卖田地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买卖双方需要先向官府提出申请,获得官府发给的文牒以示批准;双方必须签立买卖土地的书面文书,写明土地的状况、所在、面积和交易条件,并写明土地上附着物所有权的转移情况;然后,买卖须经过中人见证(一般是官府);最后,经过官府进行土地的过户登记,确定这些地在户籍上的归属转变为买家,日后由买家开始交税后,才算完成整个流程。
当然,按规矩是要走这么一大套流程,但是别忘了,今天交易的双方,一个是县令金尚都不愿意得罪的崔家老爷,一个是金尚新认的老弟,有着长公主背景的正九品官员张伟,这些流程自然是能省则省,他俩只需要签个字,剩下的事,县衙那边都会处理好的。
办完手续后,张伟将那份地契小心的叠好,收进了怀中,或许是因为中国人骨子里对种地的执念,张伟只觉得这张地契有股莫名的沉重,又有一种厚实安心的感觉。
事情办完,张伟也不打算在县衙多待了,毕竟折腾了这么一出,浪费了半天时间,他此时只想尽快回家与家人见面。于是在告辞后,张伟便带着刘三和庞义离开了。
崔家老爷也坐上马车,准备回崔府去了,这时,崔县尉从县衙跑了出来:“爹,那座庄子,真的就这样卖给那小子了?”
“无妨,不过一座庄子罢了。”崔家老爷叹了口气,其实心底也有些不舍:“形势比人强,他毕竟是官。”
崔县尉:“不过是个正九品的郡尉,我们崔家连县令的帐都可以不买,难道还怕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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