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树影,在阳光的照耀下,穿过透明的玻璃,投射在知南沉睡的面庞之上。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纯白的病床上,惨白的面庞,依旧没有丝毫的血色,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圈小小的倒影,唯有在睡梦之中仍旧紧紧皱着的眉头,昭示着她还鲜活地存在着。
除去一旁的检测仪,在时不时地发出“滴滴滴”的声音,病房内的李维白和朱珍,竟都出奇地沉默着,不敢发出声音,好似生怕惊碎了床上脆弱不堪的人儿。
。。。
一直到病房的门被打开。
“吱呀!”
穿着纯白色工作服的医生,带着悲天悯人的神色,走了进来,环顾了一遍四周,这才开口问道:“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朱珍不敢耽误,立马出声回应。
而李维白见状,也收回了自己刚才情急之下,已经微微向前迈出的脚。。。
只听医生神色凝重地说道:“病人的心脏有损,并且整个右边的手脚神经都已经坏死得七七八八了,应该是以前受过严重的伤,所留下的后遗症!”
朱珍听罢,立即不假思索地急忙问道:“会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轻叹了一口气,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地说道:“。。。说不准!”
“说不准是什么意思?”听完医生说的话,朱珍连忙上前一步,牢牢抓紧对方宽大的白色衣袍,心急如焚地问道。
“抛开病人右侧手脚不致命的因素不谈,单单只论病人的心脏,此刻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
“不能根治吗?”
“心脏上的病,如何能够根治?且又非寻常的小问题!只能注意修养,好好养护,少受刺激!”
朱珍眼见医生将病情说得明白,也不再继续咄咄逼人地紧问不休,只细细地询问了一些日常注意事项之后,便目送医生离开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仍旧在病床上躺着的知南,目光之中尽是心疼与难过。
直到,一旁的李维白也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朱珍这才记忆起,原来病房内,还有他这么一号人!
于是,她迅速地收敛起面上的难过之情,回过头狠狠地盯着李维白,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又在这里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
“她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与你的好朋友许慕之,怕是也不脱不了干系吧!”朱珍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知南,一边痛心疾首的质问道。
“。。。”
李维白见状,不知该如何回应,许慕之和陈知南他们两个人之间所发生的种种事,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当然,他不是当事人,也并不打算说。。。
朱珍见他缄默不语地盯着脚下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地面,心中只觉得越发地难受。
想当初,自己与知南话别之时,她明明还是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可此时,与当初这才时隔了多久啊,知南竟已经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甚至都不需要用脑子去细想都能发现这其中的关跷。
满身伤痕、孤身一人的妻子,和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丈夫,哪怕是个人,都能明白的吧!
可是,内心明白是一回事,朱珍的心中,却又是 那样地为好友感到不值得。
明明是付出一腔热烈地去爱人,怎么就换得了如今这样子被对待!
从医院回到家中之后,朱珍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知南,好像生怕只要自己稍稍地离开一会儿,知南便会如同泡沫消散一般。
“唔。。。”
“你醒啦?饿不饿?渴不渴?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来!”
知南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似乎是散了架一般地疼,她刚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便被朱珍两个肿得都快有核桃一般大又红又肿的眼眶,险些吓得又睡过去。。。
朱珍见知南醒来,原本十分开心,可是见她的脸色又开始有些不对了起来,刚刚才擦干的眼泪,此刻又止不住地涌出了眼眶。
知南见状,赶紧出言安慰道:“珍珠,我没事儿!你别这样!”
谁知,知南不安慰还好,这安慰的话一出口,朱珍哭得更凶了。
“呜呜呜。。。”
“你还说你没事儿!你怎么说得出口?你明明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却什么话都不跟我说!”
一双苍白而冰冷的手,缓缓地为正在哭泣不止的人儿擦去眼泪。
知南见朱珍哭得难以自持,心中思绪感慨万千,只觉得喉间阵阵发紧。
许久之后,她终于语气悲呛地无奈道:“我并非是有意地瞒着你,我。。。我实在是怕你担心!”
“你难道不告诉我,我就不担心了么?我没有长眼睛的么?”
“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
朱珍倒也不是真心地想同知南计较,只是因为见她的身体都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可还是一个人强忍着而心疼罢了。
“不知从何说起,便不说!以后好好听话,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了,一定告诉我!”
“嗯。。。”
见好友十分理解自己,知南心中泛起一片暖阳。
朱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帮知南掖着被角,嘴里还咬牙切齿地抱怨着:“那个姓李的,已经叫我骂走了!你放心,以后他来一次,我骂一次!他和那个许。。。”
“反正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知南听着朱珍言语之间满满都是维护自己的态度,嘴角不由自主地慢慢咧开了来。
可是,忽然之间,她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从被子里抽出手来,颤抖地抓着朱珍的手臂,郑重其事地交代道:“以后,不理他就是了,别和他。。。发生矛盾!”
朱珍看着知南颤抖不止的右手,那天在医院,医生的一席话,又浮上了耳边。
“病人的有手有脚,神经受损。。。”
曾经那样喜欢画画的知南,如今,还怎么拿起画笔!
只要一想到这里的朱珍,便恨不得将那个狠心而又无情人,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可是,为了知南安心,她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听到朱珍应下自己,知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回去。
经历了那一遭死里逃生的知南,只要一想起来坠楼那一日,昏沉之间所听到的那个暴徒何众与电话那头之人的通话,便觉得浑身发冷、毛骨悚然。
这也是,她见到李维白便瑟缩不已,完全失态的原因。
他和许慕之那种人,不是她们能够惹得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