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地后厨边的小巷子里,一个又一个布满油污、脏污的碗,被一双麻木而又机械带着手套的双手,投进一旁浑浊不堪冒着泡的铁盆里。
有时候,由于那双手拿得不太稳,手里的碗和盘子偶尔会突然滑落,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哐哐”的碰撞之声,四散的污水就这样从盆边蔓延开来,在炎热的天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而知南却浑然不在意,早已经对这些难闻的异味习以为常了一般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与此同时,一阵与此处尘土飞扬、杂乱无章的工地环境格格不入的不耐烦又抱怨十足的声音,打断了这炎热天气里的宁静。
。。。
“这是什么鬼地方!连个厕所都没有!”
只见李维白穿着白色的t恤,外搭一件牛仔外套,以及一条和外套同色系的牛仔裤,脚踩着一双一眼望去便知道价值不菲的运动鞋,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四处地打量着这尘土飞扬的地方。
原来,那时候他同许慕之说起的,正在投标、等待开发的地方,就是这里,热河镇!
这座位于西林市周边的待开发的落后小镇,也就是陈知南目前所在的城市。
对于李维白来说,当初可谓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这座小镇的开发项目。
前期,他本人倒是来过一趟工地,参加开工仪式。
可是,后来由于和家里的约定,再加上有好友周宇承在这边时刻盯着,他也十分放心,便一直没怎么过来。
反正,他手上正在进行的项目,也并非只有这一个。
而今天之所以过来,不过是顺路路过隔壁市,突然想起了这个差点被自己遗忘的工地罢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讽刺,有的人需要那样努力地才能活下去,而有的人,生来便已经在罗马了。
刚一到工地上,便急着找厕所的李维白,七弯八绕地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而就在他嘴里振振有词地抱怨着这里破烂的环境之时,一个熟悉的侧脸,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待他站立不动,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看错之后,迟疑地开口叫道:“陈知南?”
见对方似乎太过专心于手里的工作,没有听到他的呼喊,李维白也不着急。
他慢慢的一边走近,一边端详着眼前正坐在矮小的板凳上吃力做活的女孩子。
只见她一头有些枯黄的头发被高高的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利落的丸子,身上穿着被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衣,一双手上带着长到臂弯的胶手套,正在那里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洗着盆子里的碗,从自己此刻所站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可以看出她的背影都有了一些佝偻。
李维白正在思考之间,便已经走到了陈知南的身后。
就在知南将手里干得差不多,即将收尾的时候,恍惚之间,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个人。
就在她以为是工地厨房里的小老板又来骚扰自己的时候,她仿佛习以为常一般,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定睛一看,那站在自己身后,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人,不是李维白又是谁!
李维白正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陈知南。
可是,片刻之后,他便察觉出了些许异样,只见眼前呆滞在原地不动的陈知南,此刻面上的血色尽褪,巴掌大的小脸之上,写满了惊恐与害怕,身体还在不知觉地瑟缩发抖着,整个人仿佛一株弱柳,风一吹便会倒下去。
“喂!你怎么了?”李维白被她这副模样吓得手足无措,刚准备上手去扶,可身后传来的厉声呵斥,又让他吓了一哆嗦。
“你在干什么?”
朱珍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做完之后,正前来寻找知南,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刚一过来,便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准备对满脸煞白的知南动手动脚,她当即炸毛了,声音尖锐地向对方质问着!
李维白看了看身后凶神恶煞的朱珍,又看了看眼前随时快要倒下的陈知南,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他左顾右盼,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
“你什么!走开!再敢向前一步,小心我报警了!”
朱珍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前来,将知南紧紧地抱在怀里,心疼地看着她瑟缩不已的身体,搀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李维白见对方一副看流氓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当即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心想:我也没干嘛!怎么就被当成坏人了!
于是,他也嘴巴不饶人地怼了过去:“你最好报警!让警察来还我清白!”
朱珍见他竟还有话狡辩,当即炸了毛,反问道:“你什么都没干?我朋友都这副样子了,你还什么都没干?”
“呵!天地良心!你问问她,我干了什么?”
正在争吵的两人齐齐回头,等待着知南的回应。
可是,她却仍旧一言不发,痛苦地咬住嘴唇,一只手还死死地捂住心口,额头上更是冷汗连连。
朱珍见她神色不对,赶紧询问道:“你怎么了?知南!”
而站在朱珍身后的李维白,视线被朱珍挡了个严实,此刻的他无法看清此刻陈知南脸上似纸一般惨白、难受的神情,还以为陈知南是默认了朱珍的话,他一时心上气恼,还是一如既往地嘴上不饶人道:“怎么?话都不说不清楚了?别忘了,你还欠着我医药费呢!你当初可是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就跑了,我都没找你算账,现在至于跑来为难你么?”
“。。。”
李维白说完,便勾起唇角,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站在原地,似乎是料定了对方的理亏。
他胸有成竹地等了好一会儿,却见背对着自己的两个人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的打算,不由得有些气恼地一个箭步冲到陈知南的面前,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说话啊!”
可下一秒,陈知南难受得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模样,便将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知南你怎么回事?”
被叫到名字的知南,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维白,惨白的嘴巴微张,缓缓说道:“钱我会还给你!”
然后,她抓住一旁的朱珍,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
“走!”
朱珍听罢,立即搀扶着知南的手臂,往外走去。
李维白见状,还想要解释一番,“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还没等他说完,朱珍见他还要上前纠缠,猛然回头恶狠狠地咆哮道:“走开!”
从小到大仿佛天之骄子一般的李维白何曾被人像今天这般对待,就在他即将要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与朱珍理论一番的时候,另一边,失去了朱珍搀扶的知南,突然之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缓缓地往地上滑落。
“知南!”
“喂!”
在知南的记忆模糊之前,只听见两道焦急的声音,几乎在耳边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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