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那种紧迫感促使陆禹把车开得飞快。
他手腕刚刚痊愈一些,就等不及司机跟上,自己跳上车子就往家赶。
不够,远远不够……
他一遍遍看手机里的监控画面,隔着屏幕或者隔着一道门的这种生活,他已经彻底过腻了。
如果到最后也还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他不甘心。
不如说,当整个局面变成这样以后,他整个人都就已经非常可笑了。
看来,老天就是见不得他好,给他安排这样一个黑色幽默。
陆禹心中苦涩起来,怨恨从五脏六腑里不断泌出,直到把他的内脏浸泡在一汪酸苦酸苦的水里。
陆焕,你怎么一点也不肯给我机会……
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你的错!你不是当过影星吗?在我这里你甚至连演也不愿意演一回!
……我以前要的也不多,都怪你。
都怪你。
胃一阵抽搐,他感觉自己想吐,于是往应急车道上驶去,打了双闪就连滚带爬的下了车,跑到路边大吐特吐。
一整天没怎么吃饭,肚子里都是咖啡和茶水,因此地上只有一滩带着泡沫的水缓缓流动。
陆禹跪在地上,黑色熨帖的西装在寒风里颤动。一头原本梳理整洁的黑发立刻散开来,像水中的藻一样,敏锐的随着暗流漂摆鼓动,遮住了额头。
天很冷了,风发出呜呜的啸音。他下意识抬头寻找声音产生的源头。
现在他才注意到自己身处回家必经的那座壮观的悬索桥。
几十根钢缆从他身旁向上直刺苍穹,在他的视线里彼此越靠越近,最终和一根主梁相接。这琴弦一样的钢缆正在被风不断的弹奏,声音萧瑟。
而桥下,宽阔的江水一刻不停的流淌,静谧且哀默。零星的车辆倏忽间呼啸着掠过,整个世界都无人在乎他。
“模拟信号干扰成功。”寂静的江边平层,一个男声在厚重卧室门外响起。
话音刚落,卧室房门发出了细微的开锁声。
佣人们远远站着,惴惴不安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一个多小时前,在陆禹和罗珊等人会面的时候,同一时间,陆焕脚上的电子脚镣和陆禹的手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断开了连接。
“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技术员一边问,一边在一个有着窄屏的便携机器上不断的敲打键盘,屏幕上滚动着一串串字幕。他和一个同伴蹲在厚重的卧室大门外,几根细线连接在门锁内部电路上,门开了一条缝。
“现在您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脚镣里的芯片也已经被破译和克隆。”
闻言,陆焕立刻把那个象征耻辱的脚镣扯下来踩碎,一双冰绿色的眼睛却冷静异常。
“现在还不打算走,我还要再等几天。”
“先帮我调查清楚,家主印在谁手里。”
现在,她已经知道家主印被陆禹交了出去,从这里出去最要紧的一件事应该是夺回印章。
在此之前,她还不想打草惊蛇。趁这段时间,她想摸清家族内涌动的暗流。
“啊,罗珊她们已经会面结束了。我们先走了。”门那边传来收拾整理的声音。
那台奇怪的机器被搬进卧室角落藏起来。
“只要通着电就好。它会持续发出电信号。”技术员解释道。
陆焕“嗯”了一声,放下卷起来的长裤挡住光裸的脚踝,起身往房内走去。
她坐在窗前看着黄昏的景色,想着欢语的话,
“求您,再给父亲一点时间吧,他一定能想明白,他会改的!”
陆禹会改吗?会主动把她从这里放出去?
毫无疑问,陆欢语在整件事里发挥了积极的作用,陆焕明白她这么做全为了陆禹能减罪。
但她没有就陆欢语的请求表明态度。
陆焕的沉默让陆欢语认为,没有反对就代表了默认,于是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夜色很快笼罩了窗外的一切,陆焕扯上窗帘,躺在床上发呆。
门锁再次响起,她记起来现在是晚餐时间了。
佣人们低头端着晚餐走进来。
她们抬头看了一眼陆焕,了然的目光和她碰上了一瞬,就重新收回。
“家主,今天陆先生说提前回来吃饭。还有,欢语小姐问您对之前那件事的回复是……?”
之前那件事……
是说,给陆禹一点时间让他改邪归正那件事吗?
看来欢语还是想要个确切的答复。
陆焕扯了扯嘴角,“……好啊。我给他一周时间。”
佣人于是点点头,摆好了晚餐就鱼贯而出了。
正当陆焕专注于吃饭的时候,门锁又响了。
可能是佣人来收餐盘了吧?
……来得比平时早了点。
她这么想着,不经意地抬头看过去,却发现陆禹那高挑瘦削的身影伫立在半掩的门旁。
陆焕干脆放下手中的餐具,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拭了下嘴角,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陆禹,你今天怎么有胆量出现的?”
“……我一直就不缺胆量。”
男人反驳了她一句,手甚至松开了门把,任由门缓缓的往回合拢。
陆焕见他这番表现,微微蹙眉。
陆禹看起来,有点异常。
……呃,话又说回来,他好像从来没有正常过吧。
只是今天比以前,更缺少了一种谨慎,像是终于失去了理智一般。
他该不会今天就性情大变,放自己出去吧?
但是她已经根本不需要了!
男人迈步向她走来。
“陆禹,你靠这么近,是又想挨揍了?”陆焕眯起一双眼睛,手搭在椅背上不耐烦的敲了敲,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啧。
被陆焕这样全神贯注的紧盯,本来就极为冒险。
但是他实在是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
陆禹一边心中惊颤着,一边又决绝地继续脚步不停。
“?!”
陆焕一挑眉毛,立刻迎上去要制住他,两个人缠打起来。
与其说是对打,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制服。
一只手腕尚不灵活的陆禹没几分钟就被陆焕压制在身下。
他的脸贴在地上无法动弹,喘着粗气。这时,一声清脆的玻璃管弹跳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陆焕循着声音望去,那滚动的药液瓶子上是镇定剂的标志。
瓶子上连接的针头已经弯折,药液还有大半。
陆焕心头一凉,松开制服陆禹的双手,连忙检查自己身上的异常。
*的,这小子果然没安好心。他进来又不是活腻了想打一架找虐,他是想把人迷晕过去。
他究竟想干嘛?
陆焕在身上找到了一处出血点和几处划痕,头也稍有些眩晕。
刚才过于亢奋,根本没有察觉到身上有什么疼痛。
“陆禹,你这是什么意思?”陆焕捏着药瓶在男人脸上敲了敲。
“你是想把我迷晕然后转移地点吗?”
只说对了一半。
陆禹斜着眼看看药瓶,发现根本没有注射进多少,于是嗤笑一声,
“是又怎么样?不还是没成功。都怪这房间太大,不然我能选择气体麻醉剂的话,也不用担这种风险了。”
“啪!”
陆焕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那你现在是做好准备承担后果了是吧?”
陆焕露出残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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