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猜测被证实了,但我并没有开心的感觉。这意味着想要我死,想要夺去我的性命的,一直都是格林德沃。
真可笑,我还没有亲眼见过他,只是不断从报纸上读到、看到,就被他视为了眼中钉。就因为在我的身体里、在我脑子里正沉睡着的寄生的未完体。就因为这是我的诅咒。
“从去年开始我就不断在镇上看见她。”埃克托尔神情严肃地说,“我不知道茱莉亚和梅洛为何一次也没偶遇到她,保持新鲜感对一个巫师来说或许很简单。但她确是实实在在的格林德沃的追随者。”
埃克托尔看着我,“我知道你身上有秘密,克蕾娅。”
如果我们关系更好一些,我更了解你一点,这其实都不能算作是秘密。但我没法在此刻向埃克托尔全盘托出,谁知道他到底是哪一边的呢?
“这事就不能与我无关吗?”我有些苦涩地说,“就因为她们姓马赛耶——所以格林德沃便不能用他的老一套来让柏图斯易主,是吧?”
“我是为了保护柏图斯才留下的。”埃克托尔没有正面回复我,“罗齐尔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有风暴。所以我不能走。”
“听上去你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我说,外祖父母带着罗齐尔停留在田里整齐排列的葡萄树前,两人正对柏图斯的酿酒历史热情洋溢地向罗齐尔解说着。
她偏着脸,看上去十分耐心。
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如果她不打算进行任何下一步的行动——难道只是为了获取我的亲人的信任?
“这里是我的家。”埃克托尔深沉地说,“你的外祖父母给了我工作——这儿是我的家。”
“那你可得看好了。”他们又继续走着,“过完圣诞节我就会回霍格沃茨,如果这里是你的家——你得保护好他们。你得保护好柏图斯的所有人。”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样。”我们快要走到地下室的位置了,外祖父一定会让埃克托尔上去,留给我们的时间分秒必争,“但是格林德沃还不敢让任何和马赛耶家扯上关系的人死去,你大可以对目前的形势作好的估计。”
是因为这会牵涉到麻瓜政界,因为外祖母的哥哥是法国麻瓜政府的高官,如果格林德沃敢让罗齐尔杀掉马赛耶家的任何一人——那他一定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说不定他正在一步步试探麻瓜的底线。
“快别在后面走了,你们俩——快上来呀!”外祖母终于朝我们挥手了,现在她才像是清醒过来一般,“莱尔,埃克托,你们两个年轻人又背着我们说什么?”
“来了!”我大声喊回去,转而悄声说,“所以我可以信任你吗?你不是格林德沃的另一个间谍,或者什么其他不良势力?”
“我从你六岁的时候就待在这儿了。”埃克托尔苦笑着说,“十年了,克蕾娅。你不能信任我吗?我甚至连布斯巴顿的学业都没有完成就被那堆老东西退学了。你知道一个无亲无故的未成年巫师能去哪。如果没有茱莉亚和梅洛,柏图斯的其他人,我——”
我没有说话。
是这些葡萄树阻挡了风穿过我和埃克托尔的企图,但是它们无孔不入,穿过缝隙侵入我们说的话里。
“ 放心吧,克蕾娅。”埃克托尔说,他加快了脚步,却仍显得不紧不慢。有一种半是嫉妒,又充斥着矛盾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看着我的眼神随即变得释然。“我对她们的感情不比你的少一分半点。”
到了夜晚,三个人都像对自己的巫师身份毫不知情那样围在一张长桌上吃饭,文达罗齐尔和我在同一张桌子上进餐——而几个月前她曾试图杀掉我。
埃克托尔装得和她一样好。他表现出完全不认识罗齐尔的样子,还显得十分喜欢罗齐尔,他餐盘里的勃艮第牛肉被切得鲜血淋漓,那本来就是三分熟的牛肉。谁知道埃克托尔为什么要这样假装,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装作自己喜欢另一个人。
我的怨恨再次静悄悄升上来,是她毁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好日子,在我以为一切会暂时风平浪静的时候——“雪茄不是男人的专属,抽烟的权利也不是。”当然,罗齐尔完全懂得如何说话去讨外祖母的欢心。她们并没有中夺魂咒,起码我看不出来一点中咒的迹象。
玛格丽特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向罗齐尔,畏畏缩缩,又充满了羡慕。要是你知道她是心狠手辣的蛇蝎,你的性命并不被她放在眼里,她随时可以将你置于死地,你还会这样看着她吗?你还会任由你那小鹿般的眼神四处乱窜,在她的身上流连忘返吗?
可怜的女孩,你应该跑啊。
爸爸还在进行着他的紧急行动——他知道更紧急的事就发生在波尔多,发生在柏图斯吗?
如果不是他缺席了圣诞节,我怎么会从早到晚都精神紧绷,生怕罗齐尔对我爱的人做出什么来;如果不是他不提前告诉我可能发生的一切,我本可以忍受被蒙在鼓里。怨恨从罗齐尔这蔓延到爸爸那里去。
烛火下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其乐融融,罗齐尔从夸奖皮埃尔的园艺技巧到比尔玛的厨艺,毫不吝啬她对外祖母接手庄园后的房间布置的赞叹之情,外祖父作为这么大的酒庄的继承人,定是付出了必不可少的心血……
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场闹剧……我知道外祖母会不时以担心的目光朝我投射,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我今晚变得沉默寡言。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难道想不出来吗?
她难道不知道吗?她难道猜测不出吗?莱尔,她只是在你和罗齐尔之间作出了选择——可是她说她爱我——说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而已,她明明看出了你的不安,还是选择留下罗齐尔。不如让我来帮助你,我帮你赶走她,怎么样?
它真的能做到吗?我不知道。唯一清醒的埃克托尔,唯一没有被她蛊惑的埃克托尔,我看见他了,在他逐渐变得不对劲的眼神里——究竟谁才是不对劲的那个人?
这是第一次,我心甘情愿交出我身体的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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