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不曾让我想起过这里。
但是这些俯视的轮廓,从上而下的场景,山脚下静谧的村落——这一切都在告诉我,我身处的地方。
我在戈德里克山谷。
我没有一刻不在颤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冷意,我仿佛置身于冰窖里。
但现在明明是夏天。
下一步我该怎么办,如果被她追到我该怎么办?
思考这些问题让我更加害怕,但我必须思考它们,我必须为自己找出一条逃生之路。
这不像在霍格沃茨的那些过家家的夜游活动,有庞大的城堡兜底,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被发现后扣分。
我遭遇的是最真实的困境。
可转念一想,被她找到的话,安德鲁和纽特也会脱离危险吧。
只要他们能脱离危险——他们能够脱离危险就好了,她能找上我就好了,让她找上我。
我这么想着,眼泪大颗大颗坠落,恐惧的心情在此刻达到极点。
讨厌流眼泪、讨厌我的情绪不受自己的控制。
要是我能更强一点,就不会被她逼到这样的地步。
我尝试迈开腿站起,但背后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我重新跌回草地,弓着背试图缓解这份疼痛,再度活跃的泪水渗进土地里。
白热的刀子扎着我的每一寸皮肤,我的头肯定是疼得要开裂了——我尖声惨叫,有生以来我从没有发出过这样凄厉的叫声。
“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呢,幻影移形?”
她果然还是追上来了。
“对于你这个年龄的巫师来说,你太出众了——果然不能放任你继续成长下去。”
她的笑透着令人心惊的残忍,落在我耳中,好像地狱的魔音在召唤。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以为靠这样能让施加在我身上的咒语的作用轻一些。
事实上,让我感到没那么痛苦的不是我喘气的频率——是我在喘气的间隙里闻到的草地的味道。
在这味道里我好像回到了霍格沃茨,在那些一成不变的训练里,凯西的汗水中;在微风吹拂的黑湖边上,和纽特靠着柳树的时日;在我第一次接过纽特的行李箱时,若有若无的青草香。
我听到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唇齿间尝到泛起腥甜的铁锈味,我抹掉被牙齿咬出的血。
“告诉我吧,告诉我吧——既然我是你的目标,难道我不配知道你是谁。”
脚步声停止了,我艰难地翻过身,撑在地上,她蹲着身子,我们在此刻平视。
她说:“你当然配了,我欣赏你这份抵抗的勇气,即使是无用功。真可惜,如果不是你的背叛之血,你还能为我们所用,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至高无上的荣耀——”
她的面容随着话语间摘下的兜帽逐渐清晰,我不由得睁大眼睛——金色的头发,白皙的脸庞,说话时若隐若现的虎牙,与那张照片相比完全等比例放大的五官。
“卡莉斯塔。”
本应在烈火中丧生的,弗洛尔教授的女儿,卡莉斯塔。
卡莉斯塔挑起眉:“你竟然知道我是谁。”
“你应该——你应该在那场麻瓜村落的大火中丧生才对。”我喃喃着。
“怎么样?”卡莉斯塔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场火灾还不错吧?
我作为「卡莉斯塔」的人生,可是终于随着那场火被烧去了啊。”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强忍着痛楚,“弗洛尔教授很想你。”
卡莉斯塔是平静的,至少面上如此。她仍旧是那样笑着,好像弗洛尔教授对她来说很无所谓,仅仅是一个名字。
但是在我未干的眼泪模糊的映照下,卡莉斯塔流出的是相似的泪水,顺着她翘起的嘴角边流下。
卡莉斯塔轻轻的,声音像拂过我耳边的一支羽毛:“你在说的是...我的母亲啊。”
“是啊,卡莉斯塔——你不打算回去看看她吗?”
卡莉斯塔举起她的魔杖:“你明白什么。我做的这一切,我放弃的一切——我是要摆脱她才对。”
可是我不明白,我捂着心脏,现在那股铁锈味道才兴起于我的喉间。
如果卡莉斯塔是为了摆脱弗洛尔教授才甘愿假死,那——那她的眼泪算什么?
弗洛尔教授的眼泪又算什么?
她魔杖间隐隐显露的绿光,她想要我的命。
我才不要死在这里,我才不要就这么没命,我要回家——我还有爸爸、我的朋友,我还没有见到他们。
我才不要,死在这里!
魔杖在我手中攥紧,我没有拿起它的力气。
火焰熊熊、火焰熊熊、火焰熊熊——
一个飞舞的橙色火球凭空向卡莉斯塔而去,随即四散开来,在她身边燃起灼热火焰,卡莉斯塔终于露怯,神色惊慌地向后退去。
看来烈火也不全是卡莉斯塔真心所望啊。
不管卡莉斯塔是不是会被火焰吞噬,不管她能不能从火焰里脱身——卡莉斯塔的身影在火焰里影影绰绰燃烧着,黑色的影子成了摇摆的火蛇。
我求求谁、求求任何人,求求你们看见我。
我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