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莉塔,凯西表现得不再像第一次那样令人尴尬。她尝试着不去太在意莉塔的行为,就像不在意任何一个与她无关的普通人的行为一样。
这让我和莉塔的搭档之路轻松很多。
懂分寸、知进退,事实上,还很有骑士精神的莉塔·莱斯特兰奇,愈发让我对自己的判断感到自信。
正如我第一天见到她时那样,无可否认的,她是耀眼的珍珠。
“你又走神了,克蕾娅。”莉塔再次放下魔杖,“如果我哪里有不对劲,你直说就好,总是走神,是不是对我有点不尊重?”
“对不起啊,莉塔。”我有些不好意思,对于即将要说出的话。
“我只是觉得你很漂亮——无论你在做什么,都那么从容优雅,就像一颗珍珠。”
莉塔没有因为我的夸奖而害羞,她只是笑着接受,然后反驳我:“我可不是珍珠。还有没有别的形容词?”
不接受吗,好吧。
“有,还像一株仙人掌,生长在极度干旱的沙漠里的那种。有一点水分就要吸干。”
“我喜欢这个形容。”莉塔再度挥舞起魔杖,“浑身是刺要安全许多。”
怎么会这么觉得呢……我嘀咕着,明明蚌的外壳也是很坚硬的。
我迎着莉塔的魔杖,将这短促的聊天抛在脑后,专心训练起来。
在学期的最后两个月,我终于,我和莉塔终于,被弗拉明戈教授选上,要站上六边形决斗台。
我们迟迟未能站上决斗台的原因,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弗拉明戈教授看不得我们使用危险咒语,他可不想让决斗俱乐部在自己的带领下荣遭关闭。
但是换在魔咒课上就不一样了,哪怕学生在课堂上青一块紫一块,布莱克校长也不会关停魔咒课。这让弗拉明戈教授的恶趣味得到了伸展的空间。
我也如愿以偿对上了米勒和他的搭档,这个格兰芬多的五年级女孩,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
在女孩的下三角眼中看到熟悉的嘲笑时,我突然记起来——原来那天在艾莉森·兰德尔旁边一起嘲笑我和莉塔的,还有她啊。
她叫什么来着?弗拉明戈教授喊出米勒名字的时候,我实在过于兴奋,以至于她的名字像被浸湿的画一样模糊了。
“里斯尔·卡罗。”莉塔好像能看出我在想什么,给我提示,“这是她的名字。”
“别怪我这么说,我知道她是格兰芬多——但是我讨厌她。”
“没关系。”我说,“别怪我这么说,虽然我和她不熟——我也讨厌她。”
谁让她和艾莉森·兰德尔一样这么讨人厌啊。
“是吗。”莉塔笑得肆意盎然,嘴下却毫不留情,“那你也得把她留给我。”
“我当然会把她留给你。”我看向米勒,他跃跃欲试的目光也正望向我,“我最想打败的只有米勒。”
“克蕾娅,加油!”凯西现在台下一刻不停地为我打气,“还有——莱斯特兰奇,你也是。”
“凯西·普威特。她向来是这么别扭吗?”莉塔皱起眉,还不习惯凯西这样的转变。
“当然不是,她只是,怎么说呢——她在尝试用平常的眼光看待你。”
莉塔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她微微翘起的嘴角,轻轻出卖了一切。
究竟是仙人掌,还是珍珠啊?
米勒高大的身躯在气势上就压倒了很多人,按理说我也该是其中之一,不过我不同意。
“终于啊,克蕾娅。”米勒说,“期待这么久,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觉得等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哪里有这么夸张,不过是一次决斗而已。”
能和旗鼓相当的对手切磋上,期待是肯定有的——但是千载难逢?拜托,我和你是在进行什么巫师大战吗。
米勒怎么能做到明明长得惊为天人,一颦一笑却都让人觉得尴尬至极的。
相比之下,纽特真是一株遗世独立的小草。
但我为什么要拿他和纽特比?这简直不能容忍,霍格沃茨没有男生比得上纽特,上到几百岁老教授,下到一年级——就是没有。
纽特就是无法被相比的。
米勒的招式就如同他的脸,看起来华丽,其中蕴含的决心却是少得可怜。一个回合下来,我沮丧地发现,我一开始这么期待的「旗鼓相当的对手」,原来是假把式。
他魔杖端冒出的火花还没有我用「Lumos」的时候大。
他当时是怎么让那个人脸上长满疖子的?他的魔杖总不能是坏了,到现在他都没发现吧?
我不知道要怎么进行接下来的决斗,因为他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弱了。
偏偏米勒还要做出一副和我鏖战的样子:“不错嘛,克蕾娅——让我很费心。”
好难过啊……你在费心什么。再和你比下去我真的要让布莱克教授关掉决斗俱乐部了。
我再也没有耐心陪米勒玩他的过家家。
“除你武器!”
看吧,只是一个「除你武器」,米勒的魔杖就能像被丢出去的树枝一样,只不过米勒可不是狗,会吐着舌头跑去捡魔杖。
他只是脸色很难看而已,再说,他的腿还被锁着呢。因为紧接着缴械咒的,是又一个完美无痕的锁腿咒,米勒在决斗台上的每一次弹跳都在担心下一跳,会不会脸着地甩在地上。
其实是我在担心来着,这么好看的脸被伤到的话还是有些可惜的。
弗拉明戈教授宣布我的胜出,听起来有些可惜。
大概是弗拉明戈教授也以为会看到一场更精彩的决斗吧。
到了莉塔和卡罗这里,整场决斗演变成猫抓老鼠的游戏。
简而言之,卡罗不断逃跑,从一个角到另一个角,莉塔不断使出咒语,每一个咒语都在弗拉明戈教授允许的范围内发出了最大威力,在卡罗堪堪承受的边缘。
“我认输,我认输!”
卡罗被咒语追在后头,熟悉的嘲讽已经看不见了——她的眼里满是惊慌。
只要弗拉明戈教授不喊停,莉塔可以一直念下去。
弗拉明戈教授本来期待着能看到不一样的对决,在我轻松击败米勒后。他渴望两人把战线拉长,再拉长,焦灼拉扯,彼此难舍难分,酣畅淋漓的激战。
但是让他失望了,最后,他只能有气无力地喊出比赛结束,宣判了我和莉塔的胜利。
“莉塔,你说卡罗来决斗俱乐部到底有什么用啊?”
她好像什么都没学到。
“她的用处,就是像今天这样,拿来给我练手啊。”莉塔说这句话的时候,平淡得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
看着还在喘气的卡罗和活动手脚的米勒,偶尔,也会觉得莉塔有些可怕啊。
踏着时钟的箭头,指针在我的操控下来到了周五。
本来结束这堂神奇生物保护课后,我应该和纽特一起去温室。
但是纽特却没有出现在课堂上。
这导致凯特尔伯恩教授的注意力老是停在我和凯西这,他的目光好像在问我:他最喜欢的纽特·斯卡曼德去哪里了?
我哪里知道啊……我又没有把纽特藏起来。
“纽特哪去了?”凯西问。
“我不知道呀,我今天也没见到他呢。”
怎么每个人都默认我知道纽特在哪里。
“噢?”
月痴兽吃着凯西手边的专用饲料,在我们周围跳起舞来。
“难得连你也不知道纽特在哪呢,克蕾娅。”
“这是什么话,我是格兰芬多,不是赫奇帕奇。”
凯西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难以想象在凯西脸上我会感觉到这是一种狡猾,“看你天天和纽特腻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也是赫奇帕奇呢。”
“嘿!”我小声回嘴过去,“我哪里有跟纽特腻在一起啊——”
“里德小姐。”
凯特尔伯恩教授出现在我们身后,一滴冷汗自我脖颈间落下。
“下课以后,能不能请你找一下纽特在哪?”
春日,湖边,草地,柳树,流淌的午后弧光。
满是吸盘的触手伸出水面晒太阳,几个刚入学的学生们轻戳触手,惊奇的目光,谁在高谈阔论,要去亚洲研究火龙,柳树的枝叶被风吹出声声簌响。
然后我面前的纽特打了个喷嚏,睡眼惺忪地醒来,揉着眼睛,还没明白他错过了什么。
“克蕾娅?”纽特的校袍松松垮垮歪在肩上,“你怎么在这呢。”
“纽特,你要不要掏出你的怀表看一下现在是几点。”
纽特磨磨蹭蹭地在校袍里翻找,花了他好一会儿,怀表连带着链条才被稀稀拉拉拿出来。
“十五点五十……五十五。”
“是呀,现在是周五的下午三点五十五。所以你还没清醒吗,纽特?”
纽特的表情从迷茫过渡到清明,最终,呈现出一种懊恼的神色。
“我是不是错过了神奇生物保护课?”
“正确!你怎么睡得连时间都忘啦,是这么靠着柳树很舒服吗?”
我一屁股坐到纽特旁边,泥土是软软的。“好在凯特尔伯恩教授很喜欢你,并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让我下课后帮帮忙,找你在哪来着,让你到他的办公室去。”
回想起那会儿我还心有余悸,当时我以为我差点就要去清理月痴兽的粪便了。
“不过我想,应该也不会怎样吧?”我抠着地上的小草,感受到它们有些锋利的边缘,“他肯定不舍得让你清理月痴兽的粪便,毕竟你是他最喜欢的学生。”
“凯特尔伯恩教授不舍得让我清理月痴兽的粪便——清理月痴兽的粪便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成堆的恶臭纽特居然不觉得是惩罚,是禁闭……他对神奇生物的热爱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我是凯特尔伯恩教授最喜欢的学生?”纽特疑惑地问道,“凯特尔伯恩教授对待我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不同啊。”
“因为你是被偏爱的人。”
不然凯特尔伯恩教授还要拜托我来找人,换做其他人,凯特尔伯恩教授想扣分就扣了,多一句解释他都不喜欢听。
“被偏爱的话,就很难意识到这点。加分是很常见的事,但每次加的分都比其他人多是不常见的;叫人回答问题也很常见,但指名道姓叫你回答问题也是不常见的。不过凯特尔伯恩教授的偏爱也是情有可原。谁让你不管凯特尔伯恩教授问出什么问题都能对答如流呢。你是神奇生物这方面的天才,以后可能还会和海因兹一样,成为神奇生物们的救世主。”
纽特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吗?我一直以为凯特尔伯恩教授叫我是因为他不想浪费上课时间去提问其他人……凯特尔伯恩教授是一个干什么都急急忙忙的人。原来这就是偏爱啊。”
“但是我不觉得我会成为神奇生物们的救世主,或者说,我不应该被叫救世主。”
“为什么不应该?”
“我只是享受和他们一起的时候,只是这样。”纽特抬起头看向广袤的天,“如果我以后走上这条路,那保护它们就是我的选择,说是「使命」这样的东西,还是太宏大了点。”
纽特盘起的腿,触到我弯曲的膝盖。
像膝跳反射一般,我瑟缩了一下,心头涌上奇异的感觉。
“但我还是觉得这就是救世主会做的事啊,不要这么想嘛。你愿意拯救它们,这就是其他人都不愿意花费力气去做的事啊。那把你称为神奇生物们的救世主也不算过誉嘛。”
“而且把你说的话和我的观点结合起来——你享受和它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我说你是神奇生物的救世主。”
纽特在专心等着我的下一句。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总之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我也很享受。这是不是说明,我算你的救世主啊?”
我无法忘记当时纽特的表情,以及当时因为他的表情而使我产生的无以言表的不安。
纽特盯住我的脸,一时间我竟开始反思我是不是说了不能说的话,素日里温和的、仿佛装满了整片森林里落叶的眼睛,闯进了一场火。
看他眼睛的每一秒我都被灼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