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你整个人跟灵魂出窍了一样,偏偏人还能正常走路。”
我们坐在中央庭院的长凳上,潮湿的空气让我鼻子痒痒的,我打了个喷嚏。
刚才喊住我的是莉塔·莱斯特兰奇,此时她正和我一起在中央庭院里,收起浑身的刺。
“是不是又发生了——第一次在俱乐部发生的事?”
“你是指什么?”
“就是,”莉塔看着空地好一会儿,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头抚过她的肩,“差点没控制住自己,那样的事。”
看来远离这个嘈杂的世界反而使莉塔更清醒,她察觉到了我“灵魂出窍”的原因。
“差不多吧……”
关于脑子里总是出现另一种声音的事,我曾思考过要不要告诉爸爸。我暗自猜测,这与教授们口中的「我很特殊」有关。
但是——如果让爸爸知道了,他又要操心我怎么办?
想到他此刻可能正在紧张地抓捕着黑巫师,或者是正处于一桩黑魔法案件的关键期,得知我的情况后又要赶到霍格沃茨……我已经四年级了,怎么还能让他担心呢?
我只能问我自己:我脑子里的另一种声音究竟是什么?
它一直不怀好意,我却无法真正讨厌它,好像它本来就流窜于我的血液里——
我问莉塔:“为什么你总是能发现我的不对劲?”
“发现的不是我,克蕾娅。是纽特。”
莉塔似笑非笑看着我,上挑的眼型天生散发出一种妩媚。
“就在之前那场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的比赛。你觉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你,但是你看——有人从一开始就看出端倪。”
莉塔接着说:“本来他的担心应该直接面向你的——但是像他这样的人,你要怎么指望他在直视你时大大方方说出关心的话呢?”
唯一的一次大概是我从两天的昏睡中醒来,纽特回应的那句「你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很特别」吧,要用其他人来为他的大大方方上底色。
看,你对我来说很特别,因为在我这里的「特别」和在其他人眼里的「重要」是一个性质的。
我说:“他今天还对我说「霍格莫德日快乐」,这是什么节日吗?只是去霍格莫德而已。”
“噢,梅林!”莉塔站起来,说:“纽特·斯卡曼德。他没能问出来,是不是?”
“问什么?”我迷茫地看着莉塔。
莉塔翻了一个白眼,“这个白眼不是在针对你——既然他自己说不出口,那就由我来说。”
“他想邀请你和他一起去霍格莫德。”
纽特想邀请我和他一起去霍格莫德。
我人在礼堂坐,心在天上飞。就在几十分钟前,我说:霍格莫德日是什么节日吗?
但现在我的心情为什么比圣诞节放假回家还要快乐?
“克蕾娅,克蕾娅。”
伊尔莎用手肘推了推我,“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霍格莫德?”
我们,伊尔莎指的是她和伊芙琳。
伊芙琳在对面朝我使眼色,两只手拿着刀叉做出一个摆出一个“不”,又在伊尔莎转头后若无其事地叉起牛排往嘴里放,“是啊,是啊,和我们一起去霍格莫德。”
我沉默半分钟,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不用了,伊尔莎——我想我已经有了安排。”
“是谁?”伊尔莎说,“你和凯西和好了吗?”
我摇头:“没有……是另外的人。”
“好吧。”伊尔莎失望的说:“我还指望我们三人一起去风雅牌巫师服装店逛逛呢,要是你和凯西和好了,四个人一起会更不错的。”
无论伊尔莎说什么,伊芙琳都点头附和,“嗯,嗯”。
虽然伊尔莎每一句话的中心主旨都和伊芙琳内心的想法大不相同。
伊尔莎想要大家一起闲逛,伊芙琳却只想和伊尔莎一起,度过某种层面上的「二人时间」。
卡莱尔和贝尔风风火火地走进礼堂,面露喜色。
“我们下一场比赛的对手是赫奇帕奇。”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松一口气,感叹着卡莱尔终于抽到一次好签,好像对上赫奇帕奇就能高枕无忧了——过去在对上赫奇帕奇的比赛里,格兰芬多只输过一次。
“只需要最后两场比赛——我们对上赫奇帕奇,斯莱特林对上拉文克劳,今年学院杯的归属就能水落石出。”卡莱尔脸色坚定,“一定是格兰芬多。”
贝尔适时泼了一盆冷水:“卡莱尔,你先别这么说——克蕾娅,趁着他没来我悄悄告诉你,你的替补,布拉姆斯·菲尔德,他的脑子真是不太灵光。”
“是啊,他不会变线,不会使用战术,横冲直撞的——唯一的优点就是他对金飞贼超出常人的执着。”伊尔莎叹着气说,“这么多次训练下来,卡莱尔不知道训了他多少次,他才聪明过来那么一点儿。”
“布拉姆斯已经在努力练习了。”卡莱尔满不在乎,“而且,只要我们投球得分超对方一百五十分,即使是赫奇帕奇抓到金飞贼也没什么。”
我认为,抛开卡莱尔作为击球手的实力不谈,他作为队长的人格魅力是格兰芬多历任魁地奇队长都比不上的。
好像不管我们再怎么出错、再怎么埋怨,他总在表达,他相信我们。
但是他是不是有点盲目自信了?
“只要我多守住几个球,赫奇帕奇抓到金飞贼也没什么。”伊芙琳补充道,换来卡莱尔赞同的眼神。
温斯就是在此时飞入礼堂的,它修长的翅膀在礼堂上方盘旋几秒钟,然后稳稳降下,我连忙倒了一杯水凑到温斯的喙前,温斯亲昵地啄了啄我的手指,低头喝水。
“温斯,好孩子。”我抚摸着温斯的鸟头,“是谁给我写了信?”
我解开温斯脚上绑着的信封,将其展开,是爸爸的信。
「亲爱的 莱尔:
最近怎么样?我从玛德琳·普威特那里听到你和凯西吵架了。
爸爸不会劝你去道歉或是怎样,孰对孰错。爸爸只想告诉你——真正的好朋友是尤为稀少的,希望你和凯西都能明白。
又及,如果你在霍格沃茨遇见某个男孩,我不介意暑假时你带他到家里做客。
最近工作有点忙,但我一切都好,希望我的莱尔也是。
爱你的 爸爸」
看来凯西把我和她吵架的事告诉了她妈妈,现在连爸爸都知道了。
我又何尝不懂真诚的朋友一生难求这个道理?
但是虚空中的绳子吊着我,不让我低头。
怀着复杂郁闷的心情,我循着信一字一句地读,在看到「某个男孩」的字眼时,纽特那双眼睛不自觉地浮上心头。
我记起它们专心致志看着我的模样,眼里盛满整个秋天的落叶;那些惶恐的躲闪,微笑的怯意,还有他的雀斑,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雀斑可以和他的脸配合得这么相得益彰——像纽特这样的人,你要怎么指望他在直视你时坦坦荡荡说出任何带着他私心的话呢?
我想邀请纽特和我一起去霍格莫德。
于是在周五的禁闭时,我这么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