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洪喊着冤被捕快们带走了。
捕头对李伯晟拱手作揖,“李童生,我先回衙门等您。”
捕头很会来事,他觉得李伯晟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以及两个弟弟,李伯晟是家里的主心骨。
家里骤然被人恐吓打砸,家人肯定害怕,所以让李伯晟先安抚家中老少,捕头则带着李启洪走了。
李捕头站在门口,对拿着锄头铁锹的李家村众人板着脸喊道:“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散去!”
这些人本就是跟着李启洪闹事的,如今领头的都被抓了,杀鸡儆猴,他们全都惶恐不安。
此时再被捕头警告,全都作鸟兽散。
李涛恼怒又着急,他爹为了给他出头被抓了。
这可如何了得。
李启洪若真有些什么事,李涛可就有个罪人爹了。
李涛虽说人品不怎样,但脑子聪明,倘若不出意外,今后的人生一片坦途。
可偏偏现在出了意外。
李涛毕竟是个少年人,没经过事,此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见捕头撵人走,他也混在人群中跑了,背影如丧考妣。
李家几人目送村人散去,心里的暗气总算出了一回。
邓淑云带着两个孩子从屋里出来了,大丫忿忿不平地挥舞着小拳头,“爹爹真厉害,坏人被赶走了。”
李伯晟骤然被孩子夸了,有些窃喜,先前的气闷与懊恼全都烟消云散。
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又高大了几分,腰杆都挺直了。
李伯晟是头顺毛驴,被大丫夸赞之后,心中无比自豪,就连对家人都生出几分亲情来。
他心情不错,于是关心起受伤的李钰衡。
“他们打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李钰衡斜眼瞥着李伯晟,“你眼里只有你的美貌外室,哪里还顾得上手足亲人,他们先前欺我辱我,大哥你不知吗?”
李钰衡言语里带着锋利的钉子,生生刺了过来。
李伯晟一下子被说得没了脾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了。
他的确对弟弟遭受霸凌的事情早有耳闻,只是他一心都在外边,懒得管。
戚蓉拍拍李钰衡的肩膀,语气尽量温和,“你大哥大老远赶回来帮咱们,就别再说难听话了。”
李伯晟的鞋上沾染着污泥,这一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赶回来的。
戚蓉本以为李伯晟要很晚才能回来,没想到他居然能以那么短的时间到家。
他还带来了县衙里那么多捕快,甚至连捕头都被他请来了。
一路上紧赶慢赶,风尘仆仆。
显然,李伯晟这次欠了人情,请客吃酒是少不了的。
戚蓉阴阳怪气道:“你总算办了件人做的事儿。”
李伯晟啧了一声,幽怨道:“爹死后,家里大事全是我在奔劳,可有哪件事处理不妥的?
变卖家产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况且我现在已经在挣钱了。”
说着,李伯晟将手伸进了怀中,摸到了一块比较大的碎银,然后又换成了小块的。
他抓过李钰衡的手,将碎银给李钰衡,“这钱是大哥给你的,拿去买吃的补一补,等你长得高大了就没人敢打你了。”
戚蓉听说李伯晟其实不少挣钱,结果就给这么点,她嫌弃地往外撵道:“这次看在你得花钱请客的份上,我就不拿你的钱了。”
李伯晟生怕戚蓉将他的银子全拿走,吓得立刻往外快步走,挺拔高大的身影带起了一阵微风。
戚蓉目送他离开,撇了撇嘴。
李伯晟说的是实话,这些年家里的大事的确都是他在奔走。
李伯晟早慧,再加上李秀才注重子嗣的教养,李伯晟一岁多刚会说话的时候就开蒙了。
李秀才对长子投入了许多心血,外出总会将李伯晟带上。
李伯晟出门办事,的确没出过什么问题。
戚蓉环视院子一周,看到被打烂打坏的东西,沉默了一瞬,随后道:“淑云,收拾一下,然后把鸡都炖了吧。”
邓淑云恭顺点头,立刻去灶屋烧了一大锅热水。
鸡都被打死了,总不能就这样扔了。
再说,戚蓉实在馋得慌,原主留下的身体亏空的厉害,得经常吃肉补一补。
李启洪往鸡圈去的时候,戚蓉当时心想快点杀吧。
李启洪只要杀了鸡,就相当于以远远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将鸡买走,并且还得把鸡留下。
戚蓉想让李启洪请她吃肉。
就为了过个撒泼的瘾,白白扔给戚蓉那么多银子不说,还把自己送进了牢里。
李启洪是个人才。
戚蓉在家炖鸡,而李伯晟带着钱去找了知县大人的小舅子吕耕岩。
两人年纪相仿,又曾是住同一间屋子的舍友,关系非同一般。
李伯晟在后衙拉住吕耕岩的袖子,恳求道:“耕岩,你得帮我。”
吕耕岩听李伯晟叙述了事情经过,也十分生气,义愤填膺道:“你放心,我这就带你去找姐夫。”
吕耕岩大步流星地领着李伯晟去见知县大人。
冯知县正在桌案旁看卷宗,见到小舅子吕耕岩带着一个熟面孔过来,眉梢止不住跳了跳。
怎么是李伯晟啊。
虽然有故人所托,让冯知县照顾戚蓉一家,但冯知县一点都不想多管闲事。
他这个小舅子铁定觉得他太清闲,要给他找点事做。
冯知县站起了身,儒雅而威严的面上笑容温和,“耕岩来了,你找我可有事吗?”
“姐夫,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李伯晟,他四弟李钰衡在瀚辰书院遭受同窗长期欺凌,今日钰衡忍无可忍进行反抗。
哪知对方父母不但不约束自家孩子,反倒带了十几口人去伯晟家里闹事打砸。可怜伯晟幼年失怙,家里只有妻女和一个寡母,没有宗族长辈撑腰。
姐夫,那十几口人皆带着武器,若非捕快们及时赶到,恐怕要闹出人命来啊。”
吕耕岩这一番话发自肺腑,每一句皆是真情实感。
冯知县本以为小舅子又惹出了什么祸端,哪知道是为朋友鸣不平。
他这个小舅子,平日里斗鸡走狗,贪图玩乐,人倒不坏,更不说谎。
冯知县立刻叫来捕头,问道:“耕岩所言可属实?”
捕头低头禀报道:“吕少爷所言句句属实,李启洪所作所为乃我亲眼所见,所有捕快都可作证。”
冯知县以掌拍桌,怒道:“简直岂有此理,我辖下居然有这般目无王法的刁民出现。”
冯知县立刻带人亲自去审问李启明。
吕耕岩突然提议道:“姐夫,那两个孩子都已是童生,钰衡长期被霸凌,早已不是孩子间的玩闹。”
冯知县沉思片刻。
父亲都能带着十几口人欺负人家一家子老弱妇孺,儿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冯知县吩咐道:“去书院和李家村寻证人。”
冯知县亲自去审问李启洪。
李启洪是个软骨头,看见知县大人穿的官服后,吓得腿都软了。
连一句谎话都不敢再说,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县衙的捕快传讯到李家村和书院,告知第二日公堂会审,要求证人以及当事人李钰衡李涛等人全部到场。
事情造成的结果并不严重,但有一点特殊。
李启洪没脑子,一下子带了十几个人去戚蓉家闹事,十几人持器械入侵他人宅院,即便只砸了些东西,性质恶劣,断不会轻易揭过。
当天晚上,李启洪的父亲,也就是李家村的族长带着人来了戚蓉家。
戚蓉正在屋里炖鸡肉,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立刻便猜到是李族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