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兄,你上次来查账时有没有注意观察食客的餐量?”
程子昂一愣,“什么意思?”
赵朗能这么问,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莫名其妙的问这一嘴。
“程兄,不是我挑拨离间,我上次来天香居时,食客盘里的虾蟹只有咱这盘里的一半。”
程子昂疑惑道:“不可能啊,我上次来视察时还专门进后厨看了一眼,每盘的量虽不及给咱上的这么多,但也不少。”
赵朗笑笑,“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咱快吃,吃完去县衙。”
他原本是想看在两人现在是合作伙伴的份上,帮程子昂把趴在程家身上的吸血虫揪出来。
但看他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便也不再说什么。
程子昂沉思几秒,放下筷子对赵朗说道:“你先吃,我出去一趟。”
说罢他站起身,沉着脸出了雅间。
赵朗知道他这一出去没个十几分钟回不来,便拿起筷子自顾自吃起了桌上的菜肴。
该说不说,天香居的饭菜味道还是不错的。
虾蟹的味道虽然比桃花镇的稍微淡了点,但是整体还是挺可以的。
其他菜肴诸如盐水里脊,炙羊肉,藕鲜等的味道也是非常好。
赵朗每样都吃了几片后便放下了筷子,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过了好一会儿,水云涧的门被推开,程子昂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不断擦汗的江掌柜,此时的江掌柜早已没了赵朗刚来时的嚣张和运筹帷幄,更像是一个知道自己马上要大祸临头了的慌张之人。
程子昂拉开椅子坐下,对赵朗说道:“赵兄说的没错,这厮真的克扣了菜量。
刚才见我来了,便急急忙忙跑去后厨,让人将后续要上的菜肴都加量处理。”
程子昂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掌柜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骗东家。
这厮在他来视察的那天,给每桌的菜都加了量,让他误以为食客的菜量一直是这么多。
可等他一走,菜量立马减了三成,至于这减少的三成去了哪里,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进了这厮的私人腰包。
怪不得丰台县这个比桃花镇大两三倍的酒楼,每月的利润居然和桃花镇不相上下。
原来是有人中饱私囊,将利润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江掌柜惶恐不安的低着头,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鼻梁流到眼角也不敢擦一下。
赵朗笑道:“看来陈兄又跑到后厨去了,只是你怎么发现的他加量了?”
按理说从两人进了雅间到程子昂出去,中间怎么着也有个十来分钟的时间。
这段时间掌柜应该将该做的都做完了,程子昂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程子昂瞪了掌柜一眼,怒道:“哪需要我进后厨,是之前已经上了菜的食客,见到邻桌的菜分量比自己的足,和这厮吵起来了。
我下楼的时候看到这厮正在威胁前面那桌的食客闭嘴,还说再吵吵就让他永远也进不了天香居。
我是真没想到,身为天香居的掌柜,有一天居然会威胁食客说让他永远也进不了天香居!”
说完他气愤难当,又瞪了掌柜一眼。
掌柜的腰弯的更低了,额头上的汗一缕一缕的流下来,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深处。
他也冤啊,他之前都告诉那人了,他们那桌的菜可以不收费就当是自己请的。
可他们可他们不依不饶,依然要和自己理论。
他怕吵到楼上的少东家,这才不得不出口威胁他们,可谁知道少东家这会儿却出来了呢?
陈子昂盯着掌柜,沉声道:“说说吧,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掌柜头摇的像拨浪鼓,低声道:“没有了,我就…就克扣了一点食材。”
程子昂听他这么说,心里的火稍稍下去了一点。
克扣食材这事几乎所有的掌柜都在干,只是他们克扣的少,程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触碰到程家的底线,那么程家对给自己干活的掌柜还是挺大度的。
只是这厮贪的实在太多,掌柜是做不了了。
念在他从小被卖进府里,为程家做事三十多年的份上,将他送到庄子上种地去吧。
掌柜的腰虽然弯的低,但他的余光始终注视着程子昂的脸,见少东家脸色有所好转,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的小命保住了,少东家仁义,应该不会再深究这件事。
可谁知下一瞬,他的心又被高高提起。
赵朗望着程子昂,说道:“程兄,你知道的,我在给桃花镇的天香居送金钩和横行。”
掌柜瞬间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赵朗。
他在为天香居送货?那……
程子昂点点头,“我知道,刘坤对我说过,说你送来的金钩和横行卖的很好。”
“那你应该知道,我是按多少钱卖的货。”
程子昂一愣,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他黑着脸望向掌柜,“江大年!”
江掌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忙解释道:“少东家,这里是县城,金钩和横行不好捉,所以收购价才会稍稍贵了一点。
您也看过账本,一斤金钩35文,一斤横行30文,这是合理的啊,少东家。”
程子昂一拍桌子怒道:“到了现在你还敢装糊涂,我问的是你写在账本上的价目吗?
丰台县每日虾蟹食材的消耗是桃花镇的八倍,那么多的货,菜价比桃花镇贵,分量比桃花镇少,可每日的收益却和桃花镇不相上下!
我问你,你每日的用货量真有你账单上写的那么多吗?
既然有那么多的货,那除了卖出去的,剩下的去哪了!”
掌柜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程子昂见此,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你不但克扣食材,还敢做假账糊弄我!
我程家待你不薄,你每月有二十两的薪俸,逢年过节主家还有赏赐,你就是这么报答主家的?”
掌柜泪眼婆娑道:“少东家,我知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过自新。
我为程家当牛做马三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这些话你留着回去给我母亲讲吧。”他说罢饭也不吃了,气哼哼的起身走出了水云涧。
赵朗摇摇头,从桌上拿了两块水晶糕,也跟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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