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您自便!”
言尘赌气地卷着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许知秋叹着气,为她盖好被子,拖着不太利索的身体,离开了病房。
一连六日,皆如今日所为。
每每都是言尘心疼,不愿再动,而许知秋当做无事人一样,静静看着她,脸上挂着着宠溺而纵容的笑。
若不是她微微皱起的眉头,言尘都以为她是钢筋铁骨,毫无知觉的那种。
“哼!”
“朽木一样,不可雕!”
许知秋抿着唇,消化着身上的痛,至于言尘所说的朽木,没事,她并不介意被自家逆徒这样形容。
毕竟,若非她是朽木,又怎么会固执的想要自家逆徒的原谅。
她与言尘之间。
既是师徒,亦是家人。
有事没事的调侃,她是不在意的。
自家的逆徒,还是以宠为上!
许知秋慢悠悠挪到言尘身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调侃着她。
“我这块朽木,不同样教出了你这块宝玉。”
这看似无意的字字句句,直接把言尘想要继续怪罪的心思,扑灭个干净。
不得不说,许知秋是知道如何能巧妙拿捏言尘,并且不会引发她的怒火。
六天了,十年来心头积压的火气,早已消失殆尽,看着谦卑顺从的师父,她的双眸里蓄满了心疼。
她很想问师父。
不痛吗?
碍于心底的火气,她终究不愿意开口。
如今,该走的惩罚流程已经结束,看着始终不愿意先开口的逆徒,许知秋轻咳一声,凑近两人的距离。
“怎么?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逆徒,也有畏畏缩缩的时候?”
眼见被师父道明心思,言尘下意识回避那些情绪,炸毛一般开口:
“我没有!师父你造谣我!”
“畏畏缩缩这个词,不适合我!”
许知秋顺着她的毛,抚平她内心的不安。
趁其不备,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宽大的手掌轻拍她的身后,顺着她的心情。
言尘那还没炸开的毛,被许知秋一番操作下来,瞬间抚平,还顺带翘起了小脾气。
哄完徒弟。
许知秋举着自己那双手,平摊在她面前,神情好不委屈,眼泪将落未落,好不可怜。
“看,你干的,和球没有任何区别,球是物品,这是肉做的。”
“为师疼,逆徒快来哄!”
这样的声音,言尘险些以为自己耳聋,出现了幻听,她僵硬地抬头,看着可怜兮兮的师父,有那么一瞬间的害羞。
哦豁!
这这这!
她的心里是那般的惊喜!
她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师父,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庞,玩味地笑道:
“师父,犯错的人,有什么资格被哄?”
“我为什么要哄您?”
“您自个说的,怪不得我。”
她说的理直气壮,直把许知秋气的吐出一口老血,止不住地咳嗽。
言尘拍着她的背后,为她止咳,眼中划过一丝自责,话音诚恳地道歉。
“师父,我哄,我哄就是。”
“您可别气急攻心啊!!”
余光瞥到满地的血迹,言尘那叫一个后悔,早知道不顽皮了,现在好了,师父被她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直接背过去。
她麻木地拍着许知秋的后背,满脸懊悔,脑海里有太多话想说,话到嘴边,竟变成了请责。
“师父还是用以下犯上的罪名,重责我吧……”
许知秋原本就浑身痛楚,听见她的话语,逃避似的缓缓闭上眼睛,痛苦地发出一声叹息。
她独自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言尘跪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她的指令。
跟在师父身边这么久。
她依旧是怀念当初的日子。
师父执她的笔,握住她的手,以笔为锋,以心性为墨,规划出灿烂辉煌的诗篇。
而她,虽然年幼无知,却也知笔下风云。
如今,师父依旧是教导她的师父,可她却不再年幼,现在的自己,无形之中因为什么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她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对还是错。
失而复得,她偏执地想要留住,事实却是不知该如何表达?
实际上,她自己并不知道,在恩师面前,她一直没变,永远是调皮捣蛋,聪明伶俐的小鬼,那个爱在恩师面前,耍小脾气的逆徒。
许知秋无意间看见自闭模样的徒弟,用伤势不重的左手,轻轻握拳,敲了言尘脑瓜子一下。
言尘吃痛。
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眼神里充满着哀怨。
她不服气地撅着嘴,小声嘟囔:“师父!”
“我又没干啥,您干嘛打我?”
许知秋打量的眼神望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威严,言尘接受到的感觉,清清冷冷,不寒而栗。
“说什么胡话,不该打?”
“脑子里有多少水不够你折腾的,倒出来看看,是装了海洋,还是溢满湖泊?”
言尘:“……”
她心里苦,但她不敢说。
她在自责,懊悔,郁闷,三种异样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她心底的不安。
她想谴责自己!
师父待她极好,她怎么能以下犯上!
情感汇集的一瞬间,言尘缩在许知秋的怀里,红着眼眶,声声哭泣。
许知秋有点懵!!!
她刚刚哄好的逆徒怎么又哭了!
救命!
她需要警察救命!
许知秋看着怀里,梨花带雨般哭泣的逆徒,强忍着没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动,她好不容易哄好的,怎么又被自己惹哭了!
一种说不上来的心疼,从她心底翻滚而出。
直直冲到喉咙处,生生隔断了她发音部位,使她发不出声音。
她无声叹息着,不动声色地搂紧怀里的逆徒,声音里带着些许暗哑。
“小尘儿,别哭了。”
“是为师说错话了,乖~小徒弟别和为师一把年纪见识,浅浅原谅为师一次,你看行不行?”
“尘儿最乖了~放过为师这一回吧。”
“小尘儿并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随心就好,为师愿意纵容你,不图任何回报。”
她的低哄很奏效,言尘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挣扎着伸出手,傲娇似的摆弄着许知秋受伤的手掌,捏了又捏,戳了又戳,玩的好不快乐。
许知秋被她弄的生疼,为防止她再哭泣,皱着眉,忍着痛,未发出一点声音。
等她玩够了,许知秋软着嗓音开口:
“这下,可消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