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小区的老旧程度倒是能跟星苑有的一拼,且最高也就八层楼。
当然,爬楼梯这个活,对于吕率和秦恪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何琴住在3-402,铁门生锈较严重,甫一踏进屋子里,阳光直射室内,能见到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不过内里装修置办得很温馨,二人仔细探查了一番,最后将小孩样式的衣服、白衬衫以及一罐没吃完的苦荞茶单独拎摆了出来。
秦恪戴着手套刚刚将衣服理了下。
突然,一块缀着锦鲤吊坠的手环就从小孩样式衣服的隐形兜里掉了出来。
普通玉石材质打造,鱼身鳞片处染了红色,边缘勾勒了些金粉,说不上特别精致,倒也不难看。
“手环、衬衫...还有这个带回去。”吕率说着,又指了指那一罐苦荞茶。
越过秦恪,吕率来到窗边扫视了下从这个角度往外看的画面,结果却刚好瞥见楼下花坛边一位老人带着小孩遛弯,顿然有了新的思路。
他转身对秦恪道:“何琴的资料需要再查一查,我怀疑她的资料信息被人抹去了一部分。或许...她还有一个孩子。”
而此时低头查看手环的秦恪猛地抬头:“队长,手环上小扣是松的,这个锦鲤应该是一对。”
吕率几步走近,视线投注在手环上。
...又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还有,当一个人不喜欢某样东西,某一天却突然喜欢了,造成这样的原因不难猜测。
“走吧,我们需要的,都已经在这儿了。”
除夕,李澜一大早就送来了今辞需要的东西。
当然,跟着来的还有一个人——小千。
这妮子死乞白赖要与他一起为老板服务。
至于小千除夕夜还在外面浪,最大原因还是由于她是本地人,通常玩儿到晚上会自觉回家,家里人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李特助,你说等下见到小先生,我要是没控制住我自己,会不会被今总嘎了啊?”
“所以,你是想干嘛?”李澜递了个无语的眼神给小千。
“哎呀,这由画到真人的冲击,你肯定是经历过了,我还没经历过呢!再说了,光是今总那些有关小先生的画像就够好看了,更别说真人!咳,我怕控制不住我的咸猪手。”
“其实,你可以想想明明只需要我来,旁边却跟了个你,就已经足够让你‘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着,李澜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天,桥生那双幼态柔稚的杏眼,现下心里直打鼓。
小千的尿性,他可太清楚了。
于是,他提醒道:“再怎么控制不住,也要给我控制住。千万!一定!”
他可不想大过年的再扣个工资什么的。
小千一副大家都是好姐妹的架势贱兮兮地回道:“李特助放心!我尽量哈,尽量。”
桥生穿着今辞给他新买的毛绒兔子睡衣趴在沙发上,而睡衣帽子则扣在脑袋上,使得粉白柔软的兔耳朵耷拉在头顶两侧,出神呆滞的目光使得杏眼更显圆钝。
“宝宝?”今辞一贯的矜冷清贵在桥生面前都皆化为温柔缱绻。
小千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已经尖叫了千万遍,李澜见她有些控制不住嚎出来,伸手卯足劲儿在她背后拍了一下。
这一拍,倒是差点拍地小千真嚎出来。
而且,这力道,小千表示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的感觉......
不过,天大地大,磕糖最大!
小千:呜呜呜,这是什么绝世娇软精致小可爱,想偷!今总这也太温柔了呜呜呜...以后我就是老板和他小娇妻的头号CP粉!
只见桥生想要直起身,却踉跄了一下,吓得今辞赶紧搂住对方。
冒着星星眼的小千:啊,不行了,我要被甜死了,怎么办!
今辞倒也不担心李澜与小千在一旁,会让桥生感到不适。因为小孩不管在什么状态下,首先能感知到的就是他,像是确认了他在,就心安了下来,自然也就不会因为其他因素的存在受到额外的影响。
索性今辞也就抱着桥生,将眼神投向李澜,也没问小千为什么在这里,淡声道:“把东西放餐桌上吧,跟SA的合作暂且不急,我有新的打算,需要补充的资料信息已经发你邮箱了。”
怀里的小孩动了动,伤痕错落的细白手指揪住今辞的衣领,指尖隐约泛着淡粉,瞧着脆弱易折,小千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同时,也一直偷瞄老板怀里的小美人。
因此,存在感降低了个寂寞。
因为,她的眼神实在是...太热切了。
桥生歪头,恰好撞上小千热切的星星眼,兔耳朵也缩着主人的动作往旁边滑动了一下,他轻眨了下眼,目光已然没有方才的呆滞:“你好。”
小千:想犯罪!还有!今总和他这小娇妻是什么完美的体型差?
小千搓了搓手:“小美...啊呸,小...先生您好啊。”
此时,说话利索的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完蛋...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李澜在听到这妮子说的前两个字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可没错过今总的眼神...
冷啊...
似乎感知到这一瞬今辞的情绪变化,桥生转头对今辞软声道:“辞哥哥。”
今辞当然知道小孩的意思,再低头,他弯着因为浅笑而显得绿意潋滟的眸:“嗯?”
“我饿啦。”
“那辞哥去给桥桥做饭。”
小千:差点就完蛋了...
李澜:你知道就好...
两人怂得像鹌鹑,李澜见完成任务,是时候遁走:“今总,那没什么事,我和小千就先回去了。”
“嗯。”今辞理了理桥生又长了些的头发。
“等一下。”
李澜与小千停下准备离开的脚步。
桥生离开今辞的怀抱,穿上皮卡丘棉拖鞋。
只见他双手从茶几上装着糖果的袋子里抓了满满两把,走到李澜与小千面前。
“给,除夕快乐。”
两鹌鹑接过桥生递过来的糖果,异口同声:“谢谢,小先生和今总也是,除夕快乐。”
出来后,小千手捧着糖嘿嘿傻笑,一副失了智的样子。
李澜调侃道:“你是不是打算把糖供起来?”
谁知小千还真接话:“对啊,小先生送的糖果诶,确实得供起来。”
闻言,李澜:......
没救了。
虽然,他能理解。
这是桥生与今辞重逢的第一个除夕。
没有幻觉里的那个人,没有噩梦缠身。
桥生想,哪怕就算做了噩梦,今辞在,也足以让他生出更多的勇气与欢喜。
两人没有看春晚,早早吃上一顿年夜饭,洗漱完毕后就一块儿窝在卧室被子里。
没有热热闹闹,再平凡不过的时刻也因为爱人的在侧,而变得甜蜜。
桥生身上大小伤痕不少,除了靠近心脏纹身处的皮肤完好以外,有些地方的皮肤都称不上无暇。好在有的浅,不仔细看便看不出,稍微深点的,旁人见了只会不自觉地去联想到当时情况下,桥生得有多痛。
李澜带来的东西里,最为重要的一样就是:淡祛疤痕的药膏。
将人捞在怀里,今辞指尖沾了点乳白微凉的药膏,将药膏细细打圈儿涂抹在小孩那些伤痕上,神情专注而认真,生怕弄疼了对方。
可是,怎么会疼呢,它们早已经结痂脱落,甚至因为桥生软白的皮肤,而显现出凌虐破碎的美。
小孩安安静静地任由自己先生在自己身上轻柔涂抹,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像是去切实感受流逝着地每一秒的真实。
即使,他们从重逢到现在,便再也没有分开。
灯光更是纵容了此刻的安静,桥生感觉有些昏昏欲睡,下意识地去蹭今辞的颈窝,呼吸间都是男人身上独独对他纯粹且温柔的冷木香,混着一丝极淡又不可或缺的甜味。
那甜味,与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如此,就像他与今辞,从来都是密不可分,亲昵无间。
“我,好开心。”
说话间,由于桥生小脸蹭在今辞颈窝,致使他的声音更软了些,带着撒娇的意味。
在今辞面前的桥生,又或者属于今辞的桥生,总归与对旁人不同。
更柔软,可爱的柔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今先生。
自然,今辞也能感知到,且特别戳中他的心窝,受用万分。
“开心什么?”今辞放开桥生,用放置在一旁桌上的小盆温水,洗净手上残留的药膏。
他擦拭掉指腹剩下的多余水分,才摆正身子,转头整理桥生的睡衣,他拨弄了下粉白柔软的兔耳朵。
心里小做了一番评价:没有桥桥软。
“开心,今年、明年...”桥生沉默了一两秒,继续道:“或许此后的岁岁年年都有辞哥。”
“没有或许,今年、明年以及此后的岁岁年年,辞哥都在。”
桥生潜意识的不安,当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克服的。
思及至此,今辞倒是想到心理治疗师Gwendolyn的回信。
点开回信的时候,是午后,那会儿桥生正在睡觉。
Gwendolyn:今先生,根据您的表述,您爱人的情况却有好转。但仅仅是这些表现并不能强有力地说明此后会逐渐恢复、彻底摆脱那些伤害所造成的严重影响。当然,请原谅我这样直白的话。对于他所恐惧的、或是能刺激到他的任何人与事,在他的潜意识里仍旧存在。我建议您需要联系一下治疗您爱人的主治医师,做进一步全方位的了解。
Gwendolyn:另外,镜子、温度以及他身上的伤痕这三点,我暂且只能推断出三个方面。第一:他极度恐惧镜子,是害怕看到自己的样子,又或者是他幻觉中的人。第二:冷比温暖更让他保持清醒,其实也可以归结于自伤的一种。第三:他存在严重的自残倾向,有幻觉导致,有自我厌恶意识的驱使。
Gwendolyn:他能达到如今的状态,药物的辅助治疗不可或缺,而您是关键因素。陪伴、爱以及良好的环境很重要。可循序渐进多与对方一起做喜欢的事。但绝不可试图教导或训斥病人的想法与行为。
Gwendolyn:所以,您需要尽快与您爱人的主治医师取得联系,才能为您爱人的康复做出更好的治疗方案。如果期间有什么其它问题,也可以随时咨询我。
今辞:舅舅最近还好吗?
Gwendolyn:淮南目前情况还算稳定,您母亲前些日子也来探视过。
Gwendolyn:对了,今天可是Z国的除夕,祝您和您的爱人顺颂时祺、节日快乐。
今辞:感谢。
“辞哥?”
今辞回神,桥生的睡衣领口随其动作开得有些大,隐约能见脖颈下娇弱的部分身躯,以及犹如菟丝花附着其上青绿洁白交融的小苍兰纹身,同时,随着小孩的呼吸浮动着清浅的暗香。
过长的发丝垂落在耳垂边缘,尾尖因为细软发质的缘故微微卷曲,衬得桥生惹人怜爱。
于是,提醒了今辞在鹭洲别墅彼此承诺的——剪头发。
“辞哥刚刚是在想,今天忘记给宝贝修剪头发了。”
“修剪头发?”
桥生的病对大脑、记忆力等等是有影响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记忆力受损的桥生,已经想不起这一茬了。
“对啊,上次在别墅时,宝贝也是同意了的。”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桥生优越的骨相、颜值,他的头发就是一通乱剪并任由它‘野蛮生长’的状态。
修剪头发的一系列工具也是今天李澜送来的,算得上套装,里边自然也就装着一面镜子。
好巧不巧,被桥生看到,今辞都没来得及收起来。
因此,小孩瞬间浑身一抖,呼吸有些不稳。
很明显的应激反应,今辞心疼极了,满含爱惜:“宝宝别怕。”
等桥生不再发抖,今辞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咱们不需要镜子,桥桥可以看着我的眼睛。”
“眼睛?”小孩歪头。
“等下辞哥给桥桥修剪头发的时候呢,桥桥就可以看着辞哥的眼睛。仔细看看辞哥眼睛里的潦草小可爱怎么变成一个新糯又精致的小可爱的。”
害怕看镜子,那就将目光都归落于他,一步步克服恐惧。
修剪头发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不一会儿就搞定了。
桥生目光牢牢地望向今辞松霜绿意的眼,里面濡了只对他才有的柔情与珍视。
一时间,情不自禁地抿唇笑了起来。
这一笑,即便泪痣边缘处皮肤仍旧带着凹凸的印,也丝毫没有毁掉这一笑。
它是今辞缺失的温度,是他一直想要珍藏的漫漫春日、昳丽潋滟。
“好了,让辞哥猜猜,以前头发都是自己剪的吧。”
“...嗯...”
“不管什么样的桥桥,都是辞哥的宝贝。不过,没有修剪头发的桥桥,像只在草地里乱打滚的猫咪...是稍微...有些乱糟糟的小潦草。”
今辞情动地吻了吻小孩的眉心,接着温声道:“现在...”
“才不是小潦草!”桥生反驳。
“嗯,不是,现在是我的——精致小猫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