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桥,眼睛有没有不舒服?嗯?再继续哭下去,一会儿该难受了。”今辞的手抚过桥生的脸颊,那双杏眼雾雾的,泪水蓄在眼眶,因为今辞的话,要落不落,甚是可怜。
而桥生的睫毛虽长,但并不卷翘,被泪水濡湿的睫毛更容易随其眨眼,戳到皮肤。这下不仅眼睛红,皮肤也开始泛红。今辞心疼又无奈。
“辞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没有对不起,桥桥哭也没关系,但是我不想桥桥因为哭,伤害到身体。”
将额头与桥生的额头相抵,呼吸交缠的距离,今辞见到了那双下过雨的眼眸里,摇曳地敏感与不安。
屋内昏暗。只余厨房的灯光,轻柔地倾倒在身侧。
距离似乎又近了一些,在今辞的臂弯里,在深陷的静默间,在桥生的愣神之际。
唇瓣,顷刻相贴。
酥酥麻麻。
那松霜绿意里是欲来的灼热与滚烫,是春日极尽热烈缠绵的时刻。
绿意为其沾染上的晦暗、残缺,制造了一场独属于恋人间的缱绻风雨。
于温烫里重生了一抹呼之欲出的春。
别无去处,只在你身边。
并未深入,今辞缓缓放开桥生,那落进自己视线里的目光中,有着生命里最赤诚纯粹的爱意。
“桥桥,我们分开四年零一个月了。”
“我知道。”方才的亲吻,让桥生看起来更软。
他一边应着,一边伸手去轻轻触碰眼前男人的薄唇,且细看有唇珠,心里像真的落了一场春雨。
“今...今辞,有时候,特别是梦不到你的时候,我很自责。那种感觉就像有一天,我无力阻止自己将你从记忆中抹去。”
指尖停在那唇珠上:“其实,它伤害我可以,把我拖入深渊,怎样都行。但它怎么能让我忘记你?我想用尽所有力气去反抗,或许有一天,我好起来了,就可以回到你身边。”
语顿,桥生垂下手,声音更轻了一些。
“可我害怕,怕辞哥,不要我了。”
将脸小心翼翼地贴进今辞的颈窝:“如果,我好不了了怎么办?我好像没有力气了。辞哥,现在是我的幻觉吗?”
今辞覆在桥生后背的手,攥紧又松开:“不是幻觉,也不会不要你,桥桥,我一直都在,任何时候。”像揉碎所有锋利,将温柔珍重悉数付予。
即使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外面的天光,也依旧能感觉到时间更晚了些。今辞收拾碗筷进厨房的时候,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
“桥桥,乖乖在沙发上休息不好吗?”
“想跟辞哥一起。”
显然,就像桥生拒绝不了今辞一样,今辞也没有办法拒绝桥生。又软又乖的小朋友,拒绝起来是很困难的。
桥生不高,跟今辞近196cm的身高相比,24cm的差,让他整个人堪堪到今辞的脖子下方。在今辞看来,小小的,团吧团吧后像小动物。
那会儿S大有不少流浪猫,桥生时不时就带吃的给它们。有次今辞结束项目研讨去学校接桥生,在天清湖边,少年正蹲在一群可爱软萌的小猫面前碎碎念,他站在不远处轻唤了一声少年的名字:“桥桥。”
少年与他周围的小猫们齐齐歪头朝他望过来,头顶的木香花爬了满架,香馥清远,光在绿色海浪里起伏,涌动着点点白日星河。一朵幼花的影子正偷偷亲吻在桥生左眼,尔后风一晃,又眷恋般地落在那两颗泪痣上。
而今辞的心,在那一刻,柔情万千。
彼时,没有绿色海浪,没有白日星河,一切模糊了旧时的样子。
只有重新站在他面前的Freesia,依旧是那个少年,不会变的,从来不会。
将洗净的碗筷放置沥干,今辞终是回头撞入那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桥桥,起来。”
光是看着今辞的背影,心里就如同于无声中盈满心安,桥生觉着,四年来,没有比现在更切实的温馨时刻了。纤瘦细弱的手伸向今辞,语气中有着一丝丝撒娇、一点淡淡的甜意:“要抱。”
“好,抱你。”沉敛清贵的高大男人俯身弯腰将他的Freesia抱了个满怀。
摁开墙壁上的开关,客厅亮了起来。桥生因为方才蹲久了,腿有些麻,被今辞抱着的时候,晃了一下腿。
“腿麻了?”今辞将桥生放在沙发上,看着他脚上的棉拖不算保暖,虽然穿着袜子,但整个后脚跟都露在外面。大手捏了捏桥生的脚腕,惹得沙发上的人往后缩了缩。
“今辞...辞哥...辞哥哥。”
“嗯?”声音不重,音末里微微温沉。
“就想叫叫你。”
放开桥生的脚腕:“桥桥,辞哥出去一趟,最迟需要三十分钟。我不在的时间段里,桥桥先去洗漱准备睡觉好不好?”
也就在这时,桥生心脏蓦地异样跳了一下。
他急切地站起来,并死死拽住今辞的衣袖,绵软嗓音里满是慌张。
又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压了压那再次难以自控的情绪:“去...去哪里啊?我不是,我就是害怕,辞哥,你...还会回来吗?”有点言无伦次。
今辞揉了揉桥生的发顶,温柔地永远没有边界:“桥桥放松,不害怕。辞哥去一趟超市,很快就回来,大概桥桥窝在被子里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迟疑地松开今辞的衣袖,桥生微微点头,被今辞揉过的发顶,翘起了一根软软的呆毛。
关上门,外面闪着冬夜的万家灯火,今辞回想方才桥生的神色情态,心上被一下又一下地刺着,持续而密集的痛意,不留一点空隙。
今辞出门后,桥生望着门板怔神好了一会儿,视线才从那关闭的门上移开。
在走近卧室的时候,又停下。
来到茶几旁,拉开抽屉,里面是他趁着今辞出门喂球球放置的药,今天周州新配的。
桌上今辞收拾好的那些,暂且不用吃。他接了点温水,服下按剂的药,才重新回到卧室。
就如今辞承诺的那般,桥生洗漱完躺进被子里未消几分钟,门口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今辞先是去了趟就近的药店买冻疮膏,再转道去超市,买了一张毛巾、一支牙刷和三双拖鞋。
三双拖鞋,一双凉拖,另外两双是保暖拖鞋,一大一小,大的是杰尼龟,小的是皮卡丘,倒也不是今辞主动买这样的款式,而是合适的就这两双了。
最后才顺道去车上的行李箱里拿了一套干净衣物,这还是十天前去江城出差备的,因为后面比较忙,回南城也忘去整理了。
放下袋子,将冻疮膏单独拎出来放在茶几上,今辞来到半开的卧室门口:“桥桥,我回来了,先去洗漱一下。”
黑暗的卧室里,桥生侧身靠墙缩成一团,双手抱腿曲着,膝盖抵在胸口。小声地“嗯”了一声,但今辞还是听到了。
洗浴室没有镜子,而那面墙上有不少干掉的痕迹,深的地方偏黑,浅的地方呈褐色,藏着隐隐红色,像溅上去的血液。
灯光些许暗,今辞神色微敛,下压的眼尾在昏黄光晕里,叠出一丝淡彩,垂眸看着手中的毛巾,似有轻叹。
或许是因为今辞,桥生没有睡,药物的控制仿佛在这一晚失去它的功效。
房内的影子都消失了,只有那窗帘一角的花盆。但它碎裂过一次,即便一点点黏合回去,也不复原样。而上面的图案早已经被磨掉了。
那花盆里,是一掊土和再也不能开花的小苍兰种球。
今辞洗完澡,浑身带着水汽,衣服领口有些洇湿,棕调偏金的微卷头发,随着他的擦拭动作,变得凌乱。
半晌,他停下动作,将毛巾搭在洗漱台,进到客厅从茶几上拿起冻疮膏,认真阅读完说明书后,转身来到卧室。
“桥桥,能开灯吗?”
“可以。”
卧室灯光的亮度比洗浴室好些,随着今辞的靠近,桥生闻到男人身上有些突兀但又异常和谐的小苍兰味道。是他从网上买的沐浴露。
暖意柔和的皂香里,附着着纯净柔软的花香,在他被今辞从被子里捞起来圈在怀中的时候,氤氲出了一丝清淡的甜味。
“怎么穿这么少?被子怎么也这么薄?你这是又不听话了?”将被子严严实实地裹在桥生身后,今辞皱了皱眉。
“辞哥,别生气。”鼻尖去贴了贴男人的喉结,又立马埋头来回小幅度地示软蹭着,最后抬头,猫儿一样的眼睛注视着今辞。
“这是在企图卖萌求原谅?”
“嗯,辞哥不要生气。”
桥生现在没有勇气告诉今辞真实原因。那被死死压在身上的窒息与绝望......于是,避免泄露,他转移了话题。
“辞哥,你真好看。”
“拍马屁没用。”
“辞哥,你睫毛好长啊,比桥桥的长。”
“嗯?继续。”
“不仅长还翘,给摸摸好不好?”
“不好。手伸出来,右手。”
“小气。”
打开药膏,今辞捏着桥生的手指,轻柔地将药涂抹在他食指的冻疮上,神情专注,生怕弄疼他。
“嘀咕我小气?”
“没有。”桥生拱了拱脑袋,被涂抹上药膏的手凉丝丝的,缓解了些许痒痛与不适。
“还有厚被子吗?桥桥。”
“有。”
确实有,只不过装好了被套又被塞进柜子里。
彼时,重新铺好厚被子,今辞想了想拿起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刚一摁开,上面居然还显示的制冷。
余光注意到桥生拉了拉被子,敛去思绪,今辞没有追问什么,调整到暖风模式,确认温度适宜,才伸手关掉墙上的开关。
卧室,顷刻就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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