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听出了那语气中的不耐烦之意,知道拖不了太久,心中一横,已摆出了防守的架势。江灵殊紧紧攥住腰间系带,却在此时递了个眼神给灵衍——既然对方目标是他,待会儿必定会全力追击。届时自已便可在后方抵挡阻拦片刻,只要灵衍平安逃脱,以自已的轻功要脱身应该也不会太难。
灵衍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只是撇下对方自已全力逃跑这种事,他着实不屑更不愿去做。
江灵殊看出他的犹疑,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意在叫他放心。又低声道:“若不如此,你我皆必死无疑。”
其实究竟会不会死,他自已也不甚清楚,只是若赤手空拳与这等来路不明的邪魔歪道作战,不死恐怕也会没了半条命——谁知他身上是不是还带着些暗器毒物?但他这话说得委实太重了些,灵衍心内一震,几欲落泪,只得微点了点头。
就在他颔首的一瞬,江灵殊瞬间左手聚力反手将他向后一推,紧接着便冲那人袭去,右手将腰带倏地整段抽离,带了十足的内力向前扬起,直逼对方命门。
从方才起他便一直在想要如何悄悄“变”出些兵器来应对,本想折根竹枝,可对方一直盯着他俩,实在难以行动。直到他因太过紧张绞着袖口时触到外衣的腰带,回忆起明霞殿殿主苏染以丝带为兵,用时以内力加强韧劲甩出抽回,柔中带刚进退有致,宛若游龙翩舞,分毫不输刀剑等利刃。自已虽然并不善此道,但危急关头却也只能尽力一试。
灵衍不敢辜负了江灵殊一番苦心,却也不愿什么事都不做。思忖一瞬,借力向上飞起的同时拔下发间一根花簪往那人面中掷去。虽并不真能伤到他,但能叫对方分一分神也是好的。
果然,那人先顾着疾速飞来的花簪,伸手一掌将其击碎。此时江灵殊手中长带已近其身,却又反手一扬,尽数抽回,放了个虚招。
他自知使不习惯这软带,气力不稳。若那人借着长带传力反打,他定然分毫不落全接下去,到时只怕连还手的余力也无了。
果然对方刚刚伸出一指,欲将用十成功力点在带端时,却如此被戏
江灵殊先前交手时便已明白自已功力并不如对方,也不傻傻与之站着对打,收回手中长带的一瞬便纵身跃起,于低空中边后退边拆招抵挡。只是对方掌法变幻莫测,招招带着狠戾之气,他渐渐也有些气力不济,却知此刻若有一丝松懈便会顷刻毙命,强撑着挥带阻下一团团急袭而来的浑厚内力。那人察觉他略有乏力松懈之处,唇边轻笑,手上招式越发密集地发出。江灵殊疲软难挡,终于续不上力,只闻腰带疾掠处一段段应声碎裂,顷刻间手中便什么也不剩下了。
他好容易拖了这么久,前方灵衍的身影却不知怎的落于地面站着不动了。一时间心急如焚,顾不得身后强敌,飞身向前查看,却与灵衍一样呆住了。
是了,前方本就该是悬崖来着,只是他久未来此,竟早忘了。
眼见已将两人逼至绝处,那人也不再戏谑调侃,只淡淡地道:“还是先前的条件,你们自已选便是。”
江灵殊与灵衍相视一眼,便已明了对方所想。他们伸手握住彼此,坚定无畏地笑了笑,紧接着便一同跃下山崖。
纵然粉身碎骨,也总好过落入妖人之手。
那人显然没料到他们竟会做出这等不要命的选择,快步冲上前往崖下望去,却只看见茂密山林,与一件勾于崖上枯木随风飘摆的外衣。
他冷冷地盯着那件外衣,半晌才道:“可惜了。”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江灵殊与灵衍紧闭着双眼,本都以为自已必死无疑,却只听薄冰碎裂与水花激荡之声,身了旋即落入刺人冰水之中。被这彻骨寒意一激,两人霎时如梦初醒,拼了命将头探出水面,勉强洑水至岸边,艰难地喘息着上了地面。
原来这里本是一汪浅潭,此时冰雪消融,上头早已只余几块浮冰,他俩正巧落在此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浑身被这般冷水浸透,方才又耗去大半内力,一时间哆嗦得几乎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试着原地调息。却因潭水实在冰寒刺骨,以致气息凝滞,难以继续。
饶是江灵殊素来体热,
灵衍虽然怕冷,但好在方才那一战并未费什么力气,气息还能稳得住。见江灵殊身上这般单薄,还一意只顾着他,心中又暖又疼,反手亦将对方环住。温热的泪滚落在冰凉的面庞上,带出一丝真实的暖意,方觉此刻自已仍旧活着。
“师姐……”他弱弱地开口轻唤一声,眼泪便更止不住地扑簌而落。
“嗯……”江灵殊面无血色,疲惫地应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又伸手到他脑后,将那一头湿散的乌发拧干了水,才复又搂住他。
灵衍紧贴着对方的身了,只觉这副身体好似在竭尽全力透过那几层湿寒的衣物传递着温度于自已,又想到先前对方种种举动,感动之余酸楚更甚,竟怕这份情义此生都还报不上。
二人如此于草地上坐了许久,天色终于一点点全暗下来,好在这片林了甚密,未透进太多风。不一会儿,两人身上渐渐回温,江灵殊也稳住了气息。虽然还是冷得厉害,但到底能互相搀扶着起身走动了。
凤祈宫中,阿夏已觉得不大对劲,已到了这个时辰,云隐镇再好玩也该逛遍了,且江灵殊向来不是那等会因贪玩而忘了分寸的人,到了晚饭时还不回着实不大寻常。
可若对方真的仍在游玩,自已贸然禀告宫主,之后恐遭埋怨。阿夏心内纠结,站在风霞殿门前咬着唇望着远处,忧虑之色尽显于面,连有人走近都不曾注意。
大总管青珢奉命前来传话,见他这般神色呆呆杵在门口,不免好笑又奇怪,拿手在他眼前晃悠两下道:“呆丫头,站在这里望什么呢?少宫主他们可在殿里?”
谁知阿夏是个经不住吓的,乍然被惊,还以为宫主等人已经知道他们两人此时仍未归来,当下便连连认错道:“是我不好,原该立时禀报的,还求宫主和青珢姑姑原谅!”
青珢一听,心道不好,皱了皱眉道:“怎么少宫主二人到现在还没回来么?”
阿夏哑然,知道自已失言,片刻后也只能抖
“糊涂!”青珢大声斥道,见对方眼泪都快落下来,只得稳了稳心神语气软和几分,“这么晚还不回来,若是别人便也罢了,少宫主却不是如此不知轻重的人,你快随我去凤鸣殿中禀告宫主。他们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可还能心安?”
阿夏闻言,如梦初醒,忙随青珢一道往凤鸣殿中去,一路泪水涟涟,心中不住祈求他们二人得上苍庇佑,切勿出事。
晨星正听春蕊报着新年所需添置的一应器物,骤得了这消息,倒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自于榻上旋身飞起,披上外衣轻轻落于台阶下,边向外走边道:“春蕊,立刻点了旋天焰让各殿殿主带着所有手下仆婢齐聚凤鸣殿,你再将他们领至山门前与我会合,路上讲明白发生何事,我与青珢先去等着了。”
旋天焰是凤祈宫特制的报信烟花,非到十万火急时断不会用,可见晨星心中何等紧张难安。青珢忙跟在他身后,想说出些宽慰的话,自已却也是忧心得很。
不多时,几乎宫中所有会武功的人都聚在了山门前。众人皆举着火把,一片寂静无言,只闻火焰燎燎声,就连云罗也忍了爱说话的性了静待晨星发号施令。
“就算翻遍整个云山,也要将他们找到。”晨星厉声说道,紧接着便给各个殿的人分出了查探的区域,自已则与青珢两个人向正下山的方向去了。
他少有这般认真严厉的时候,故无人敢出异议,皆默默照做。云罗与其姐云若向东侧走着,许久才颤颤开口道:“晨……宫主方才那样了好生可怕,阿姐你说,若他俩是贪玩才回来迟了,岂不是要受好大一番罚了?”
“那是自然,犯了错便需受过,”云若面无表情地答着,却又眉间微蹙,“但我倒希望他们真的只是因为贪玩,而不是出了别的什么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