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徐琬,自打上次她意识到自己实力不足后,便在云光院里弄了个木人桩,每日天方见明,她就起来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对着那木人桩一顿打。
云光院的仆妇婢女都十分惊奇,自家小姐突然就不怕冷不说,还能把木人桩打得邦邦响。
阮氏和徐庸知道后倒没什么意见,他们并不希望徐琬做个柔弱温婉的姑娘,从她幼时同沈霄一起“上房揭瓦”,便可知她性子就不是个喜静的。
而他们从未束缚她的性子。
况且女子该学的她都学了,虽不说特别精通擅长,但至少能拿得出手。练武不但能强身健体,还能在危急时刻自保,何乐而不为呢?
而徐怀宁在得知徐琬每日对着木人桩练武后,便自告奋勇要求做陪练。
于是,兄妹俩对打成了徐琬每日必备早课,早课结束后便是照常研习道经。
直到郑明锐送信来,让她去魏太师府上偷魏承光与其子魏廷的书信以及一份效忠景王的官员名单。
景王府当然也有一份,但早被冯昆拿走了。
当晚徐琬便潜入魏太师府,与她设想的不同,魏太师府上并没有什么身手不凡的护卫,反倒有几个盯梢的人,她稍一联想便猜到对方是天佑帝派来的。
她避开这些鹰犬的视线,溜进府邸,直奔书房,因着先前梁示崇府上空手而归的经历,她这次还把茶室、卧室也找了一遍,生怕有什么遗漏。
这些身处高位的文官,心眼极多,对付他们就要多费点心思以保万无一失。
……
翌日下午,寒舍书房
徐琬将一个布包扔给郑明锐,“喏,你要的东西。”
他眼疾手快地接住,打开布包一看,里头确实是他点名要的那些。
“你猜他放在哪儿的?”
郑明锐一面看信,一面轻笑回答,“总不会藏在他小妾房中吧?”
“他将信分成两份,一份放在书房暗格的匣子里,另一份……”徐琬露出个古怪的笑容,“藏在一本两指后的春宫图里。”
“……”
饶是郑明锐再脸皮厚,也被这话惊得脸色微变,他瞥一眼神色自若的徐琬,感慨,“徐小姐倒是处变不惊。”
徐琬淡道,“这有什么。”
“你…咳…”郑明锐犹豫着开口,“你怎么知道他将东西藏在……春宫图里?”
他有点怀疑她是不是还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我当然不知道,我只是把能翻的都翻了一遍,那本春宫图放在卧室里,瞧着是不突兀,没准儿魏太师他老人家就是喜欢一时兴起和自个儿夫人小妾探讨一番呢?”
徐琬自顾自解释,“但我这人小心驶得万年船,我手贱去拿了一下,哎,你猜怎么着?”
“……”
这会儿郑明锐的脸色已经是难以形容了,他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实在不太能接受她这般淡定地说出些不合礼教的话。
见他一副吃苍蝇的模样,徐琬也懒得卖关子,直言道,“那春宫图拿着不对劲,我打开一看,里头竟然被挖空了,藏的就是你手中那份名单,还有几封书信。”
她咂摸着嘴感慨,“太师果然是太师啊,藏个东西也比寻常人花样多,若非我谨慎,这些东西你就拿不到了。”
郑明锐此刻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诚如她所言,正常人谁也不会想到,魏承光会把要紧东西藏到卧室,甚至是藏在一本春宫图里,若是藏在书房的四书中,那必然是会被翻的。
“这次全靠徐小姐了。”他拱手致谢,“有劳。”
徐琬扬了扬眉,“口头感谢不如实际行动,郑东家要不还是补点什么给我吧?”
她是不肯吃亏的,郑明锐想了想道,“上次说的毒药,我免费赠你。”
说罢,惯会察言观色的玉汝立马端来许多瓷瓶,徐琬随手捡起一只,封条上写着“牵机”。
瓷瓶下还压着纸,郑明锐解释道,“这里有六种毒药,对应有六种解药,我均写有说明,不过为防解药遗失,而你又不慎中毒,我还另附有解毒方子。”
徐琬满意道,“郑东家心细如发,多谢。”
“徐小姐客气。”
趁着徐琬研究毒药,郑明锐将东西收好,坐在一旁喝茶。
待她看得差不多后,他才道,“我要离开上京一段时间,过两日就走。”
“去哪儿?”
“我两位姐姐外嫁后,许久未见,打算去看看,顺便让外甥外甥女认认我这个舅舅。”
郑明锐提起他两位姐姐,语气都变得温柔许多。
徐琬的记忆中几乎没有关于郑明锐这两位姐姐的事情,大概是因为差着年纪,而她们在贵女圈中的存在感又太低。
她只是从旁人那里听说她们过得不大好,郑老夫人做主将他们嫁离上京了。
细算起来,她们嫁出上京也两年有余了。
“你同你两位姐姐的感情很好?”
郑明锐理所当然道,“血脉亲情,自然是好。”
他也会讲血脉亲情?徐琬有点不信,不过她没再问,毕竟那是郑明锐的事,与她无关。
“郑东家应当是个好舅舅。”
“是吗?”郑明锐微微一笑,笑容极为温柔,“我想也是。”
“那你何时回上京?”
郑明锐想了想,道,“暂且不知,不过年后徐小姐定然能见到我。”
徐琬“哦”了一声,道,“那便祝郑东家出行顺利。”
“借徐小姐吉言。”
……
徐琬挎着一包毒药离开寒舍,路过那株木芙蓉时,宅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应声侧目,与崔言之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门下的少年身长鹤立,犀颅玉颊。
“哎,崔言之。”徐琬停下步子,奇道,“你怎么……你不是住那里么?”
她指了指隔壁,崔言之双眸发亮,两步迈出宅门,拱手行礼时,面颊浮起淡淡的红晕,“还未来得及告知徐姑娘,我换了住处。”
“哦——”徐琬恍然道,“那你在住这里?”
他摇头,“不是,这是我老师的宅子,我来这里学习。”
“那你搬去哪里了?”
“外城梨花巷——”
崔言之微顿,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她具体的住址,若说了,显得他别有居心,等着她上门寻他,可若不说,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面前少女看起来心思纯明,应当猜不到他的想法。
于是,崔言之大着胆子补充,“进梨花巷左手第二间宅子,门口挂有‘梨居’的木牌。”
“好,我记住了。”徐琬笑着告辞,“那我先走了。”
崔言之被那明媚笑容晃得心跳加速,喉头发紧,只吐出一个“好”字。
他本想提出一道同行,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杵在门口作甚?”
身后乍然响起一道声音,吓了崔言之一跳。
虞敏德听见爱徒在门口同人说话,他便打算出来瞧一瞧,结果没瞧见巷中有什么人,倒是瞧见他的爱徒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门口,像傻了一般。
“老师!”
崔言之迅速回神,有种隐秘心思险些被人察觉的惊慌。
“我听见你同人说话,谁啊?”
崔言之强装镇定,飞快答道,“一个朋友。”
虞敏德又眯起那双透着精明的眸子,哼道,“朋友?”
“是朋友。”
崔言之或许不知道,他并不擅长说谎,至少在虞敏德看来是的,不过虞敏德懒得揭穿他。
“还不赶紧回去?”
“是,学生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