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阿姐,你醒醒啊,呜呜呜呜……”
寒风凛冽,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两个瘦弱小孩,趴在昏迷女子身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吵……”杨瑾音头痛欲裂,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双眼。
“额,这是哪?”
望着土墙和屋顶的茅草,她晕晕乎乎地强撑着坐起来。
再一低头,看着身旁哭泣的男孩女孩,两眼直发愣,脑子一时转不过弯。
“阿姐,你醒了!”小女孩晃着枯黄辫子,一头猛扑进她怀里,用力抱住她,哭的越发大声。
瑾音猛地被撞,骨头差点散架,一手撑着床稳住心神,一手抱住女孩。
突然,脑海涌入一阵记忆,刺的她太阳穴针扎一般痛。
两眼一黑,差点又倒下去。
“玉儿,阿姐不舒服,你快起来。”
一旁的男孩还来不及惊喜,见着瑾音十分难受,忙惊慌失措地将女孩拉起来。
女孩手足无措的爬起来,不停擦眼泪。
“我没事,让我休息一下。”
瑾音身体绵软,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满眼复杂地看了眼两个小家伙。
两人见状,也不再哭,而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小女孩还小心摸了下瑾音的额头,小小的人便和大人一般,松了口气。
转眼便露出笑容,对男孩说:“阿姐肯定饿了,我们去给阿姐弄点吃的吧。”
“嗯。”
话说完,两人抱着桌上的碗出了房门。
出去时还贴心的把门带上,叮嘱瑾音不要起来,他们一会便回来。
房子瞬间安静下来。
闭目缓了好久,瑾音才虚弱地睁开双眼,无神的望着茅草屋顶,哀嚎一声:
她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朝代!
说起来挺有缘分,这个小女孩也叫杨瑾音,和她前世的名字一模一样,今年不过十岁。
刚刚见到的这对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和小男孩,是她的龙凤胎弟妹,分别叫瑾玉和瑾行,不过才四岁大小。
除去这两个小家伙,原主还有个弟弟,名叫瑾言,今年年初刚满八岁,在县城的酒楼当学徒,半年才能回来一次,上次见他还是过年的时候。
只是,除了这四个孩子,杨家便再无其他人。
说起来,这四个孩子的身世真令人唏嘘。
她们的父亲杨庆德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
幸而人勤快大胆,跟着个猎户学了一手打猎的本事,到成年时置得几亩薄田。
又经人介绍,花了多年攒下的积蓄,娶了王童生家的大闺女。
要说王氏,也是个可怜人。亲生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不久便娶了继室。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这话原一点不假。
继母进门后王氏的日子很不好过。
王家比上不足,却也是个小富之家。乡下有十余亩农田,县上还有两个铺子。
王老爷又是个童生,也算是有功名在身,平日在私塾教书,每月进账不少。
可继母不知为何,就是容不下王氏,从小便将王氏当丫鬟使。
后竟是又想将王氏许给五十来岁的富商当填房,王氏誓死不从。
继母也顾及她女儿的亲事,和儿子读书人的仕途,怕把王氏逼急了真逼出人命,便匆匆将王氏远嫁给杨父。
待王氏和杨父成亲后,两人互相依偎取暖,共同经营小家。
夫妻琴瑟和鸣,过的倒也十分幸福。
只可惜,幸福是短暂的。
在原主五岁多时,杨父被征兵带去打仗,从此了无音讯。
那时王氏扶着六甲的大肚子,拉着儿女,目送丈夫的离开。
这两年,同村人陆续寄来家信,而更多的人杳无音讯,杨父便是如此。
村里的人都说,多半是凶多吉少。
这些年,王氏一人苦苦支撑着这个家。
终是在去年寒冬,因长期忧思过重,积劳成疾,最终撒手人寰,只留下四个年幼的孩子。
而原主之所以会病倒,则是心疼弟妹瘦的不成样子,便想着捞几条小鱼给弟弟妹妹补一补。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也低估了河水的深度,一不小心踩空跌进河里。
才开春不久,春寒料峭。
本就营养不良,体质虚弱。
被人救上来时已寒气入体,发了高烧。
终于没能熬过去,让瑾音来到了这里。
瑾音接收完原主的记忆,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本以为前世的自己已经够可怜了,却不想原主比她还惨。
前世,父母在她八岁时离异,谁也不肯带着她这个拖油瓶。
双方来回推诿,最后两人达成协议,将她送回乡下大山里的爷爷家。
后来父母各自再婚,各自有了小孩,慢慢的将她遗忘。
年幼时她很不理解,为什么父母那么疼爱弟弟妹妹,却那么不待见她。
后来她才慢慢明白,有些人生来就亲缘浅薄,她也不再奢望父母的爱。
在乡下一呆就是好多年,爷爷是个严肃古板的老头,却给了年幼的瑾音无尽的疼爱。
瑾音学习很努力,高考放弃了去外地读书,选择了当地的一所重点大学。
虽然老师都说可惜,可她并不后悔。
爷爷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她当时就想着离家近,可以照顾他。
可还没等到瑾音大学毕业,他便因为突发心梗去世。
那段时间,瑾音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爷爷的爱是她得到的为数不多的亲情,她还是失去了这份爱。
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准备好好生活,却不想一觉醒来,竟重生到了古代。
瑾音已经大致了解了杨家的事,心里发愁,一家子四个小孩,往后可怎么过啊。
不过,杨家几个小孩生活虽过的艰辛,感情却很好。
远在县城酒楼当学徒的二弟,虽一年到头回不了几趟家,却总是节衣缩食,将客人打赏的几枚铜板,托人捎给家里。
这年代,当学徒是没有工钱的,若是碰上个脾气暴躁的师傅,挨打受骂也是常态。
双胞胎弟妹,年纪虽小,却也十分懂事,从小就帮着一起做饭干活。
这让瑾音微微安了心,好在这个家,人心是齐的。
既来之,则安之。
若是那些小说女主一般,一穿越便要应付一堆极品亲戚,她可真是要发疯。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也许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那就得承担起责任,帮原主照顾好她的家人。
想到这里,她打起精神起了床。穿上鞋子,才发现这布鞋上密密麻麻的补丁,鞋尖处也被磨出了几个大洞,露出脚趾。
瑾音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她多少年没穿过破洞的鞋子了,可是现在也没办法。
不单单是鞋子,床上的被子,以及身上的衣服都打满了补丁。
瑾音叹了口气,前路渺茫啊!
瑾音都不知这是自己今日的第几回叹气,她给自己做了一遍又一遍心理建设。目前也别无办法,只能尽快将身体养好,再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机会。
一定得抓紧时间赚钱,改善生活条件,她紧攥拳头,默默地发誓。
环顾四周,房间布置地十分简陋,一张床,一个衣柜,两个樟木箱子,便是这个家所有的固定资产,再无其他。
屋顶由茅草铺成,这要是下雨,整个房子都会漏水吧,瑾音担心的想。
不过墙壁倒是由青砖砌的,看起来十分牢固,这让她放心不少。
循着记忆,瑾音从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樟木箱子,里面放着几本书。
瑾音拿起翻了翻,居然是几本百家姓,千字文等启蒙书。
是了,这是原身母亲陪嫁带来的书。
这个时代的字和上辈子学的汉字,倒是相差无几,无非就是简体和繁体的区别。
瑾音阅读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毕竟她前世学过一点书法,写的不好,但阅读起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原身也是跟着她母亲识过一些字的。这倒是方便了瑾音,免去了要向别人解释为何突然识字的情况。
放好书籍,继续往下翻找,终于在衣服底下翻到一个红漆小木匣。
用钥匙打开木匣,绳子串着一吊铜钱。
瑾音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两百文铜钱,便是这个家的所有钱财。
还好还好,尚有余钱,瑾音苦中作乐的想。
也不知这几个小孩是怎么从牙缝里省下的这些铜板。
小木匣夹层,绫罗手帕包着一只银钗。这是原身母亲留给孩子的最后一点念想,尽管日子过的艰苦无比,原主也没有动过典当它的意思。
瑾音摩挲了银钗,出神了好一会,才重新包好放回。她锁好箱子,拍拍手站起来,走到院中查看。
杨家村背靠大山,溪流从山脚蜿蜒而过。
村里山多、荒地多,可用于耕种的水田很少。
因此村里人家也不多,总共也就十几户农家,所以每家每户的宅基地都挺大的,离得也远。
瑾音家的院子离山上不远,五六百米的距离。
小院坐北朝南,有前后院,后院目测有二亩地左右,前院也不小。
院墙全部用石砖砌成,看起来很牢固。
记忆中,后院这些石砖是杨父在时,一块一块从后山上挑回来砌上的。
后院因为靠山,围墙比前院更高更厚些,院墙外还围种了当地灌木丛,浑身上下长满了锋利的刺,连叶子也扎手的很。
院门口对着正房,正房中间是堂屋,两边各有两个房间。
左侧两个房间目前放着些杂物等,暂时充当仓库;右边的房间便是住人的地方。
瑾行和瑾玉年纪尚小,跟着瑾音一同睡;另外一个房间,谨言偶尔放假回来住。
后院另有一排几间稍矮的泥砖房,分别是厨房、柴房和茅房。
院里种了柿子树、李子树、枣树、枇杷树等果树。记忆里这些果树都是王氏在世时,慢慢从山上移植回来的。
等到果子成熟时,可以拿到镇上卖,换点收入。
屋前的空地则种上了应季蔬菜,围墙处种了一些金银花藤,另外留了一片空地,用来晾晒谷物和衣服。
走到厨房,揭开米缸,只剩下几升糙米。
瑾音抓了一点米,摊在手心看了看:嗯,还好还好,这几天不会断粮了。
瑾音拍掉手上的灰,在厨房转了一圈。
水缸倒是没水了,家里也没见着木桶。难道瑾行和瑾玉去河边打水了?
她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西斜,两人怎么还未回来?两个小家伙那么瘦弱,能提得动水吗?
瑾音正想着,心里有些担心,便要出门寻他们。
这时候,院子外传来动静,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只见瑾行和瑾玉一人提着一个木桶,走几步,挪几下,便停下喘几口气。
两人小脸胀的通红,额头沁出不少汗,身上的衣服也被溅湿。
果然是去打水了!瑾音连忙上去,接过他们手里的桶。
瑾行抱住木桶,不让她提,大声嚷嚷:“阿姐,你怎么就起来了,快去休息,你还没好哩?”
瑾玉也抓住木桶把手:“阿姐,你去休息吧,我们马上提进去啦!”
瑾音见他们脸上满是紧张和担忧,心里一暖,露出微笑,安慰他们俩:“别怕,阿姐已经没事了。要是等到你们把水提进去,天可就要要黑了。”
瑾行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提议:“那……阿姐,我和瑾玉提一桶,你提一桶,这样就快了。”
瑾音也不再啰嗦,三人合力把水提到厨房,倒进水缸后,她就带着两人回房间,换了身干衣裳,否则要感冒。
换完衣裳,突然响起一阵咕咕声。瑾音捂住唱起空城计的肚子,尴尬十足。
瑾行想笑,又憋了回去,偏过头若无其事地说道:“阿姐,瑾玉,天快黑了,咱们去做晚饭吧。”
“嗯。”小丫头笑弯了眼睛,糯糯地说道:“阿姐都饿了。”
瑾音失笑,轻轻拍了下两人的小脑袋:小屁孩,一点面子也不给姐姐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