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话音才落,方琳薇脸上淡淡的笑容顿时便僵硬起来。
她怔怔的将手中的信捏紧,勉强的挤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正在打听呢。”
她有些敷衍的说,却也不想与旁人,特别是如今身负重任的裴青多谈这件事。
裴青是来打仗,收复山河的,不是来陪着她找一个生还可能几乎为零的人。
她不愿意裴青因为她的缘故而私自调动现有的兵马去替她打探消息。
尽管她是那样迫切的想要找到沈珏是生又或者是死的证据,可这些都是她自己的私事,不该动用国家力量去为她办一件私事而影响战场的形势。
她以为,来到了西北,只要有嘴,只要开口去问,就能找到沈珏的消息。
可到底是她天真了。
真正到了前线才明白,这兵荒马乱的地方,能活命,能有衣穿,能有饭吃才是最重要的,谁还会有那个闲情去记住一个人的去向。
况且沈珏是在梁州境内失去了消息的,如今她们身在青州,又如何能打听得到当时的情况。
而她,动用了这几年来她和沈珏一起培植出来的势力,除了身边留有一个羊角和如意,其余人员全部派去了梁州地界。
但是,从那些人进入雍州后至今一月有余,他们竟都如同宋明和刘杰一样,一去之后便了无音讯。
裴青看不得她沮丧的表情,终究还是开口道:
“要不趁着这些天休战,我去替你打探打探吧。”
方琳薇闻言,忙张口拒绝道:
“不要。”
“为什么啊?”
裴青不明白方琳薇怎么就能这么干脆的拒绝他,甚至都不经过大脑去思考,很明显,这是在拿他当外人。
“我自己去,不带一兵一卒,不利用职务之便谋私,这总该可以了吧?”
方琳薇白了他一眼,像裴青这样的将军,说他靠谱吧,他竟是想着在战事吃紧的情况下去干私事。
说他不靠谱吧,他却往往在战场之上杀伐英勇,频频建奇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就成功以一万兵马阻止了张权两万右翼军朝东推进的攻势。
“你现在难道就不是咱们大周的西征军右先锋将军吗?
身为将军,如今战事吃紧,你擅自离营,那就是不负责任、没担当。
若是敌军来袭,军中群龙无首,那岂不是乱了套,得全军覆没?”
“可是,阿珏他……”
裴青被方琳薇一顿好骂,顿时也觉得自己不占理。
如今他身为一军统帅,身上的担子并没有比身为御林军副统领时少。
那时他负责的是皇帝的安全,皇城的安全。
可如今,他身上也是系着军中上下一万余人的生死,身后还有千千万万无辜百姓的命运。
他以为,不再庙堂之中,他就是是自由的,他觉得做一名将军就能做到既得报效家国,又能得一身的自由。
岂不知,越是身肩重任的人,越发的与自由无缘。
“阿珏的生死于我重要,于你重要。可于这千万百姓的生命来说又何其渺小,何其不重!”
她拍了拍眉头紧锁的裴青,摇头道:
“你是一军主帅,怎可因着一己私欲便将全军置于危险之地?
你若想要率性而为,又何必要请命做什么将军?做一个江湖游侠,你的命就只是你自己的,就算你现在要去张权的大营里去送死也影响不了任何局面。
在其位谋其职,你没有三头六臂就不要把太多的事放在心上。如今,你只需要专注于如何将敌军赶出青州即可。
沈珏的事自有我来处理,我是她的妻子,我都能坦然面对他的生死,你又如何不能?
他拼命把消息送出来给我们,就是希望大周的好男儿及时诛杀反贼,还大周一个太平。
而我们,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主次不分,以至江上祸乱呢?”
言罢,方琳薇自是率先便又重新返回了伤兵营。
朝廷的派来的军医有限,而受伤的士兵却众多,光靠大夫的力量又能救治多少人呢?
士兵寻常的伤势,大多时候其实都是由方琳薇她们这样简单学过些救急知识的人就能够救治的。
毕竟,培养一个会号脉,会治病用药的大夫需要日积月累,但培养一个救助伤员的医助只需几天就成。
而方琳薇自从来了桃源县,经过几场大小战役,便开始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每每打听当初潼关的事,也都是空了到周边村镇上打听一二。
毕竟这里离潼关也不算特别远,或许他们就听到什么只言片语也说不定呢。
而自方琳薇一番话后,裴青似乎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身上肩负着的是什么样的重任。
自那之后,他再没有了休战期无所事事的样子,也不再执着于去打听沈珏下落的这件事。
而是每日领着人到处去看桃源县的地缘,又或是在营中反复阅读兵书等……
总之,他有了个一军主帅的模样,方琳薇外出时也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半个月后,连日来的阴雨突然就歇了下来。但是整个桃源县却始终不见太阳,只是整日的阴着天。
裴青当即便让士兵捡来大量的树枝,在山上就全部削成锋利的锥桩。待天黑,当夜便点兵五千,命令全部士兵穿上防潮的蓑衣,连夜悄悄朝着敌军袭去。
行至距离敌军三十里处时,裴青先是让所有士兵在往返桃源县与敌军的路上每隔一段路便挖上大坑,坑内插上密密麻麻的锥桩。
而后,又用细竹条盖在坑上。
如此,直到第二日下午,所有的陷阱算是全部完成。
傍晚的时候,天上洋洋洒洒突然就下起来鹅毛大雪。
当即,裴青大喜,待地上的雪将大地染成白色时,便点了一千兵马随着自己亲自去袭击敌营。
而剩下的五千兵马则是用蓑衣盖在身上,防止大雪将身上的衣服打湿,而后便静静的等在陷阱周围等待猎物。
安排好副将后,裴青便朝着敌营大张旗鼓的骑兵而去。
奔袭到敌营时,对方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敌袭,毕竟前方斥候没有见到敌人拔营,自然也是不能传回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所以,当裴青趁着夜色冲进敌营放了一把火后,对方经验丰富的老将才反应过来应对。
然则看到被烧毁的粮草,老将气恼,当即便点兵五千朝着裴青追去,势必要让裴青这个战场上的无名小辈知道他的厉害。
裴青来回奔波,兵疲马惫,就算他逃跑的早,还是很快便被敌军追上来死咬着不放。
再跑到他们布置陷阱的(王家嘴)一带时,裴青一声令下,所有士兵便都弃马朝着了两边的山上逃跑。
老将见状,只以为是裴青的马连夜奔袭跑不动,便想着要前后包抄,一声令下便让一部分骑兵朝着官道上冲过去。
另一部分却也弃马朝着山上追来。
只听马儿嘶鸣,好大一部分士兵和马匹一起便掉进去裴青事先让人布置好的陷阱中去。
余下的骑兵想要往回逃,却被突然弹起的绊马绳绊倒在地,一时间,被受惊吓的马匹踩死的敌军不知几何。
而紧追着裴青等人上山的敌军,却也是万万想不到一片白茫茫的上林里竟然还盖着早已埋伏好的士兵。
裴青手中的哨声一响,所有提前埋伏的士兵掀开蓑衣搭起弓箭就朝着敌军射去。
一时间,敌军军心混乱,慌忙抽身逃跑,根本没有半点恋战的意思。
但是如今要逃,又谈何容易?
最终,裴青以一千二百人的伤亡,换来敌方三千余人伤亡。一千余人投降。就连敌方主帅,也在此的伏击中,中箭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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