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琴诛心的话说完,只觉得内心堵着的一口气被释放出来,顿时就觉得畅快了不少。
而苏老太太被她这么一气,竟是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老泪纵横,却始终觉得苏家虽有小错,大错却是旁人犯下的。
她指着王宝琴,颤抖着声音质问道:
“就算成儿和婉儿对不住你,可你姑姑和你姑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如此下手置他们于死地?”
王宝琴冷哼:
“他们犯了国法,就该受到应得的惩罚。
说到底,我沦落到今日的境地,还不是他们教子无方。在事发之后,我的亲姑姑可是恨不得我去死的。
我逃脱之后,追杀我的人,除了林婉瑜派去的,我那好姑姑可没有少使手段。
再说了,他们不死,我的轩哥儿难保不会被你们养成下一个苏成。我宁愿我的轩哥儿没有荣华富贵,也不要他生活在苏家那样肮脏的宅子里。”
这一辈子,她能给自己儿子最好的,便是让他长在一个知道礼仪廉耻的环境里。
为此,她甚至愿意亲手将王有情送上死路,也愿意将他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通通都抛弃。
奢靡、没有是非廉耻的环境下,财富和高贵的身份只会成为他儿子的催命符,像苏烈,又或者像苏成,最后终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转身离去,苏老太太气没撒成,反倒被王宝琴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可那又能怎样呢?就算是身边仆人惊呼出声,苏寻也始终没有进去看她一眼,只是漠然的让下人去请大夫来给她看。
王宝琴自客厅出来,便见彭来抱着宝哥儿在小院子里等着她。
苏寻没有过问里面发生的事,也没有责怪王宝琴气晕苏老太太。
毕竟人是她自己要见的,想要斗赢,就只能看自己的本事。
再说,这件事,本身王宝琴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她为自己正名,又何错之有。
“轩哥儿……”
苏寻看着她说,事情告一段落了,他总是要让王宝琴来决定自己孩子的去留的。
“送给表哥你吧。”
王宝琴含着笑说,眼睛有些贪婪的盯着流着口水的孩子,渐渐的就有些湿润起来。
“表哥为人正直,把孩子交给你我很放心。我不求他将来能和表哥一样出息,只求能学得表哥一二,至少能成为一个知廉耻,讲道理的人就够了。
我自身是什么样的品性自己清楚,像我这样的人是教不好孩子的。
若是表哥将来娶妻生子了,他就只是你一个亲戚的孩子。若是表哥……
轩哥儿就是你的亲儿子,从此以后,我便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没有我这样不堪的母亲。”
她说完,跪在地上对着苏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只求他能收养自己的儿子。
当初方琳薇救了她,也给了她报复苏家的证据和底气,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对方琳薇说过一声谢谢。
但是如今,为了自己唯一的孩子,为了他能长成一个正常的人,她这一跪,也跪得心甘情愿。
苏寻皱着眉将她扶了起来,也感动她能为了自己孩子的将来做到如此地步。
可他就没有如此幸运过,没有遇上这样的母亲。
“表妹不必如此,既然你觉得自己无力养这个孩子,我自会好好将她扶养长大的。
只是不知道将来表妹有何打算,是要回王家,还是……”
“不回王家了。”
王宝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她心里清楚,自打王家放任林婉瑜杀自己,不信任自己没有杀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和王家两清了。
再说,像苏老太太说的,她一个残花败柳,回去王家也只会累及王家儿女的名声,像她这样的,又有谁会愿意让她回去。
“我打算去西北。”
她笑着说道:
“虽然方琳薇利用我报复苏家,可是我却不得不承认,我是欠了她的。
事到如今,我心愿已了,无牵无挂的,唯一让我放不下的,就是我欠着方琳薇的这个情。
所以,我要还她,否则,我这辈子难以坦然的面对自己。”
哪怕是用这条命还给她也在所不惜,反正历经磨难的她,报了大仇,自己却也觉得活着很是无趣得很。
反正,这些日子,她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了。
这一去,她也不怕成为方琳薇的累赘。她不是军中的医护吗,上了前线,她帮着她照顾伤患又或者做其他后勤都是可以的。
“你想好了?”
苏寻有些严肃的问。
“想好了,不后悔。”
王宝琴说。
苏寻叹了口气道:
“过些时日兵部有匹粮草要送到前线去,到时候我安排你与他们一起走吧。只是路上别给人添麻烦就是。”
王宝琴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笑着点头道:
“好。”
言罢,她告辞转身,却被苏寻叫住。
“不抱抱孩子吗?”他问。
王宝琴闻言盯着轩哥儿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
下一刻,她红了眼,却是哽咽着声音道:
“不抱了。”
她说完,快速的逃离了这个宅子。
她不敢抱孩子,她怕她一抱,就再也放不下了。
方琳薇收到翠儿的信时,她已经带着羊角和如意跟随着裴青一起转到了青州桃源县,配合主力合围出兵青州的张权。
如今,张权、陆琮以及杨从云尽数归到了礼王门下。
毕竟,礼王为皇室血脉,他反,总比他们旁姓人反遭受的反噬和骂名要少。
但江山打下来后,到底姓什么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如今陆琮和杨丛云对礼王还算忠心,三方兵马加起来也有二十万之数,比着张权却也还占有碾压优势。
如今,雍州的战场上主要是由张权来负责。
礼王在西北谋反之后,迅速占据了雍州,又在朝廷调兵遣将的时间里,趁着朝廷大军未到又迅速攻下了青州的许多重镇要塞。
以至于朝廷大军赶到青州时,在战场上很难占到有利位置,导致战场上频频被动。
如今,裴青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几场,虽是胜多败少,可到底胜败都是险胜险败,对于双方来说,损失都不小。
一时间,张权的右翼军再难往前推进,而裴青也很难将张权的右翼军打回雍州。
这些时日,桃源县阴雨连绵,张权的右翼军在百里外安营扎寨,裴青也是把大军驻扎在了桃源县外。
因着下雨,战事暂时性搁置,双方默契的休战养兵,只是互相派上斥侯盯着对方的动向而已。
难得闲下来,裴青手上还挂着绷带,便兴冲冲的带着翠儿的信到伤兵营找方琳薇。
她进去时,便看见方琳薇带着羊角和如意在帮伤兵换药。
她才来西北多久,脸上原本细腻白嫩的肌肤就黑了一个度。
裴青有些不忍,突然就升起了想要劝她回去的念头,还没有开口,他便先被方琳薇打断了思绪。
“阿青,快来,帮我搭把手。”
方琳薇自然的使唤着,半点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将军的自觉。
裴青咧嘴笑了起来,将信件塞进怀中后便丝毫不犹豫的上前帮忙。
只有手中的事做完,方琳薇才同裴青自营地里走了出来。
“特意来找我什么事?”
方琳薇笑着问,她头发有些松散,顺手就折了根小树枝就将发髻挽了起来。
当真是没有当初在京城做千金小姐的娴淑模样,他都快不认识她了。
“翠儿给你来信了,厚厚一封。”
他说着,自怀中拿出了信交到了方琳薇手中。
见她没有立即打开,原本想劝她回京城的话,嘴巴开口却是不听使唤的问道:
“可有打听到阿珏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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