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愣了须臾,见纪千珏表情坚决,他还是不相信眼前这姑娘真的懂,这次终于成功一阻:“举报长老徇私包庇或是滥用刑罚,拿红色铃铛,去第三间房!”
纪千珏还是摇了摇头。
弟子脑袋一痛,觉得这已经快要超乎自己的业务范围了。
这钟,已经尘封很久。
上一次有人敲响它,还是众仙门联合审判魔君允无舟!
在他思考间,又听见纪千珏沉声说道:“我要告的是整个九碧泉宫。”
弟子脑袋一片空白,有些不能思考,他怀疑自己听错,又怀疑眼前这位姑娘是不是疯了,惊疑问道:“什么?你……在说什么?”
纪千珏不再说话,目光一恨,她一咬牙,将弟子阻拦的手推开。
那弟子还错愣着,便又听见一道道钟声响彻林间,贯穿天际。
“——何人敲钟?”一道庄严空灵的声音响起。
弟子朝这声音来源看了一眼,冷汗浸在额头,赶忙低头行了一礼,出声喊道:“归元掌门!”
弟子心中叫苦不迭:卧槽!不出意外把掌门给敲来了!
上一任掌门卸任,归元掌门才接手不久,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弟子忐忑将头埋得更低,要是这姑娘是瞎敲的……那他……
归元御剑在上,看上去还很年轻,他身着素袍,双目空空,仿佛看淡一切。
纪千珏不卑不亢,行了一礼后答道:“九碧泉宫天溪宫马长老座下弟子,纪千珏。”
归元目光淡淡看来:“你可知,敲这钟,意味着什么?”
纪千珏答:“知道。”
归元长袖一挥,将剑一收:“说吧。”
纪千珏稳稳开口,却语出惊人:“我,要状告上上下下,整个九碧泉宫!”
“他们合力谋害一人,想将那人的存在,悄无声息从世间抹去。”
“从宫主石黎,到九宫长老,再到各宫座下高阶弟子……之后,还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数不清了。”
听了这一番话后,弟子冷汗淋漓,他觉得他今日算是运气不好,要栽在这姑娘手上了。
她在讲什么鬼故事?!
天方夜谭!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归元听后却比弟子想象中平静,他用灵识向眼前这人探去:灵脉能明显看出拼接的痕迹,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
他淡淡蹙眉,眼神仍旧空洞,轻轻伸出手去:“证据?”
纪千珏从怀中取出之前绘制的阵法:“这是我亲眼所见,他们将那人谋害时,所绘的阵法。”
归元移眼一看,闭眼,心如磐石:“这不足以成为证据,也不是你敲这钟的筹码。”
弟子静立在一旁,快要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谁能救救他!
胡乱敲钟,是要被重罚的。但归元见她已经伤重未愈,好心放她一马,转身准备离去。
弟子正要松一口气,快速跳动的心脏随着归元的转身而逐渐归于平静,却忽然听见归元冷声对他道:“管好这钟。”
弟子颤抖着回道:“是……是弟子疏忽了。”
纪千珏看着自己手中的画纸,失望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她原本就没把希望寄托在这一张画纸上。
她知道归元也是按照规矩办事,有证据,则立案调查。
若是没有证据……那她只能……
纪千珏抬头,目光忽然恳切狠厉:“弟子愿,断剑以证,所言非虚。”
无涯师兄出事以来,九碧泉宫便对弟子的管控异常严苛,可以用“有进无出”四个字来形容。
纪千珏猜测石黎以及那一帮长老,是想将那日带走无涯的人找出,所以她一直被困在九碧泉宫中不得出。
她好不容易,得了楚师兄的帮助,才从九碧泉宫逃离出来,实在不能看见希望从自己眼前溜走。
归元还未走远,缓步停下。
仙盟会中的确有一条,为防止仙门上位者勾结掩盖真相,含冤者若无证据,则可断剑立血誓以证。
之后,仙门百家会派人联合前往调查,若查实含冤者所言非虚,则如实处置。
可若是含冤者说了谎,那便重刑后处死。
归元叹了口气,他才接任掌门不久,就要遇上这么大的案子吗?
整个九碧泉宫?
归元回头,看向纪千珏,缓声道:“你断吧。”
——————
楚景言和衍冥一道剑影,在空中飞得极快。
来到岿然峰山脚下,便远远瞧见纪千珏祭出了佩剑,她面无表情,手中已经汇起了灵力,就要向下劈去。
楚景言从怀中掏出信,递给一旁的衍冥,急道:“快快快!发射发射!”
千钧一发之际,那封信快速向下飞去,灵力包裹着信封却又不含杀意。
归元察觉到有东西朝着自己飞来,毫不费力伸手一接。
同时,楚景言控着夕清曲出动,在纪千珏劈下前,将她的剑一打。
衍冥带着楚景言缓缓下落,楚景言一路飞来,虽不是他使的劲,眼看自己差那么一点就没赶上,此刻也微微喘着气。
他上气不接下气,看向纪千珏,有些激动不解:“纪师妹,不是让你等等,等信到了再来吗?”
还好昨夜衍冥没有磨他,他才起了个大早,就发现纪千珏人不见了,差点把他吓个半死。
还好这个时候信从琅沧仙门送来,他想来想去,纪千珏能来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处,这才拉着衍冥快速御剑而来。
纪千珏满眼歉疚,丧气道:“抱歉,楚师兄……”
“那日听楚师兄说,想的办法未必可行,但你们愿意一试。”
“可是,楚师兄和伏冥仙君,还有那两位师弟,都是琅沧仙门的人。特别是……伏冥仙君,名声浩大,虽云游在外,但所言所行都代表了琅沧仙门的立场。”
“这一试,若是不成,就势必会将琅沧仙门也拉下水,所以我听后犹豫了。”
“九碧泉宫与琅沧仙门素来交好。诸位师兄师弟回琅沧仙门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我心中难安,想着反正断剑而已,虽与楚师兄的方法不同,但至少,不会牵连你们。”
楚景言就猜到是这样!
那日跟纪千珏说起他和衍冥的打算后,纪千珏便神色不对。
可惜他当时五大三粗,还以为是纪千珏身体不舒服,也没长个心眼多问。
楚景言无奈驳道:“什么叫断剑而已?我们费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将你救回来,你就这么不爱惜吗?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们了?”
他见纪千珏咬着唇,目光还是那般坚决,又道:“我和伏冥仙君又不是孩童,在决定插手这件事之前,自然是考虑过也权衡过。”
纪千珏第一次听见楚景言语气这般严肃认真,两股情绪涌上心头,她低头,最终在沉默一阵后轻声道:“楚师兄,对不起……”
楚景言见终于将纪千珏劝了回来,声音也软了下来:“好了好了,以后不要再多想了。”
“不过,谢谢师妹,愿意为我们考虑。”
不远处的声音全数传到归元耳中,他看向手中的信封,又认出眼前的伏冥仙君,空洞的眼中罕见露出一丝惊讶。
他目光复杂,看向衍冥后喊道:“伏冥仙君。”
衍冥向他一揖:“归元掌门。”
归元看向手中,辨认出字迹后,声音也有了一丝波澜:“伏音仙君的亲笔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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