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台晴雅回到酒店房间没多久,三弟就来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郑玄亨就和詹台雅晴驱车去一处农家院子,院子门口蹲着两只黑铁狮子。
这黑铁狮子是仿造卧牛城的大铁狮子造的,背上一口大盆,从底座到顶部二十一层,对应着秦朝的二十级军功,狮子内腔上铸造满篇《金刚经》,虽然小巧,却是威武雄壮,气镇河山。
据说,广场的大铁狮子被专家玩了四次,彻底废了。
当年,专家想破了脑袋,十分心疼爱护卧牛城的千年铁狮子,怕风吹雨晒挨冻受饿,给盖了个雨棚,谁知道,狮子周身水气散不开,然后千年不锈的铁狮子满身都是红粉的锈迹。
专家一寻思,这地方实在是太潮湿,狮子应该搬家,于是在搬迁中,去头掐尾取了个平均数,然后就基本上废了。
因为接近重铸,铁狮子全身崩裂,气运流泄卧牛城,专家们有建议将四条腿里充进去钢筋,然后腿折了,满身裂缝勾勒出鳞甲森然,最后觉得铁狮子不够科学,没有西方老爷的水泥,效果不够生气,于是就给裂缝里塞满了水泥,那狮子屹立千年镇海,竟然被专家用科学精神治理的明明白白。
三步流程走完,专家回来在研究发现,那些锈迹和腐蚀看上去不美观,为了预防类似的事情发生,于是给狮子点睛画皮,上了一层防腐剂,真棒,狮子就彻底废了,成了铁疙瘩。
这些铁疙瘩散落下来,就成了许多豪门门前的小狮子,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所有的器物自然也在其中,铁狮子也是狮子嘛!!所以原来的底座下面,还刻上了一部《华严狮子经》。
总之,是巧夺天工,神秀其中。
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此时像是标枪一样站在门口。
五官倒是和詹台雅晴有着三四分相似,只是气质上格格不入。
“大姐,我还以为雨桐姐今天也会过来咧。”
男子的声音很温柔,有一种低沉的穿透力。
“哼,就知道雨桐姐,我不给你电话,你就忙到飞起,不记得自己还有个亲姐姐!!”
詹台晴雅气鼓鼓的走过来,像是小孩子生气一样,朝着那白面书生面前一站,仰着头狠狠地盯着他。
如果眼神可以伤人,此时那男子大概是面目模糊,鲜血如注了。
“哎哟,小矮子还生气了,快去进屋喝茶,可是你最喜欢的千年大红袍哦。”
男子双眼笑的眯成一线,绕过詹台晴雅向前走了一步,低头喊了一声姐夫。
郑玄亨上前握住男子的手,两个人相互拍了拍肩膀,径直朝着屋内走去。
“皮豹子,一会儿我们整点儿?哈哈哈……”
郑玄亨转身看着吃瘪的老婆,满脸堆笑的拉着男子说话。
詹台真珠,小名皮豹子,大概是取个贱名好生养的意图,这就导致他这大半辈子,被一个名字压倒天然处于劣势。
而且名字里还有一个女性化的珍珠,叫的生气了,就是非常侮辱性的说法。
“你带着姐姐,还敢整点儿,专门来坑我的?还有啊,姐夫,尊敬归尊敬,揍你归揍你,可别再口无遮拦的喊我乳名啊,我爹都不带这么热情的,你是想换一口牙齿不成?”
詹台真珠瞪着眼,却半点不像是生气。
自己年纪小,当年母亲身体不好,父亲要照顾娘亲,还要四处奔波,收入不高。
自己读书的吃穿用度,都是这个姐夫按月给自己掏的。
长兄如父,哈哈哈,自己的大哥和姐夫,都做的很好,好到那种温暖能留在心底,滋润着灵魂和风骨。
“你还真虎,皮豹子你要敢动我一个汗毛,我就在你这里躺着不走……”
郑玄亨手里指着好几处地方,最终也没说清楚自己究竟要躺在哪里。
院子里有几株红梅,开的冷艳无比。
空气里飘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香气,令人神魂通透。
一间木质凉亭,石桌子上还有未曾收拢的黑白子,旁边紫光灯晃动着,很有情调。
通过小石子的路,朝着前面的小鱼塘绕去,路边各种兰草嫩芽,藏在灰白的枯枝下。
池塘对面的假山,嵯峨如同屏风,转过假山,就是三间房。
居中的客厅不过八九平,农家小屋的标准配置,一幅东方红的巨幅卦画,两边手写对联,下面放着一张四方桌,四条朱漆板凳,右边立着一个八十年代的柜子,里面摆放着整箱茅台生肖酒,五粮液和蓝河大曲。左边的窗台上放着牙刷牙膏,牙签和卫生纸,香皂抹布。
窗外吊着一根线,停着一台洗衣机。
“怎么,平时都住在这个地方?”
郑玄亨对这个弟弟的居住环境看了一眼,有点不忍心了。
“嗯,最近几年事情多,这边安静,不会打扰家里。”
詹台真珠点点头,看了看姐夫,眼眶有些湿润。
这一幕,很像是当年姐夫站在自己宿舍看见破乱的被褥时说的,也像是拎着自己去下馆子被带到小苍蝇馆子时说的,太多的记忆涌上来,让他有些情绪波动。
“坐下来吧,你,实在太辛苦,就换个工作,我们又不是没这能力。”
姐姐过来握着他的手,只见那手上全是黄色茧子,即便是用小刀划拉一下,大概率也是不会有痛觉的。
詹台雅晴看着自己这个倔强的弟弟,心中多少有些酸楚。
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詹台家所有人的好日子,都是他在背后默默付出守护。
家里人亏欠了这个内向而且沉默的男子汉啊!!
“也还好,习惯了。再说,我比较喜欢这样。”
他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几个人坐在板凳上。
习惯了沙发和家里的凳子,坐在板凳上真有些不舒坦,让自己硌得生疼。
“来,姐姐你垫一下。”
詹台真珠拿过来一条大浴巾,叠好了递给姐姐。
詹台晴雅接过来,放在了身边。
那大概是弟弟准备的新毛巾。
“最近,詹台家的很多孩子都有被盯上的感觉,我也在持续跟踪。就连龙虎山旁边的一家私立学校,我们詹台家有两个孩子失踪了。我们把一起失踪的孩子暴了出来,当地警方和学校说是为了找孩子的饭卡,开着好几辆挖掘机将现场挖地三尺,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詹台真珠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些打印的照片。
这些都是新闻上有过火热报道,而且全国无数人关注,并且持续跟踪报道。
很多人质疑,查到学校是一所和东瀛友好合作的私人学院。
而且每年都有人失踪,事后都是按照一定数额协商赔钱。
只是这次,事情不知道是什么步骤和程序出了问题,给暴露了出来。
“这所学校建立在一个位置相对隐蔽的山岭下,原来这座山是东瀛侵略留下的一个巨大的碉堡,也就是军事基地。而且,于河东的数字不对关联很深。”
詹台真珠一边说,一边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这些信息拼凑起来,指向已经相对比较明确了。
当年东瀛无条件投降,背后的经济局势和现在有些很相似,每一次战争的开始和结束,都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实力物力超度对手的人身上没有钱,只有高筑的债台。
就像那个千年屹立不倒的铁狮子,背上背着的是一个佛家化缘的钵钵一样。
不管是《金刚经》还是《华严狮子经》,不管是铁铸还是石头雕刻的,意义和功能都是如出一辙。
“这么说,昊儿的安全,堪忧啊!!”
郑玄亨双眉紧锁,整个身体凑近了詹台真珠。
“皮豹子,这事,你得帮我们定个主意,而且,昊儿貌似情况特殊,最近这几天,很不一样。”
说到这里,詹台晴雅越是全身一哆嗦,这几天的反常,确实超过了他们的预估。
“江西有四个詹台家的孩子,疑似是觉醒了血脉,有两个孩子说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去了医院检查又是全部正常,父母也没有太在意,随后就在学校里凭空消失了。”
“另外两个孩子,好像是因为打架,据说整个额头都打烂了,同学说能闻到一股烤肉的焦糊味道。去医院的路上不治身亡,在殡仪馆里,尸体被掉包了。 殡仪馆监控坏了正在申请报修,然后他们说可以给他一个免费的骨灰盒和墓地,彻底激怒了两家,我们才拿到资料和消息。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这时候,詹台真珠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一颗小药丸,用桌子上的塑料杯一口灌了下去。
喘息声和咳嗽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这药,有点难受,必须要上好的粮食酒才能,所以……”
詹台真珠指了指橱柜里的茅台,五粮液。
都是战友们送过来的,据说最近和东瀛合作的几家非常活跃,他们的压力也不小。
“我一会儿把家里那些也给你拉过来。”
郑玄亨本来是准备给郑昊结婚礼酒准备的,人家养个女儿,十八年酿造,他者十二年的儿子,也有好几十箱茅台屯着在。
既然要用白酒做药引,那就越是年代久越好。
“不用了不用,药也就这么多,喝完了想喝也不见得有。听说,只有山上可能还有存货,但是,有价无市的那种,也懒得抱希望了。”
詹台真珠一边说一边摆手,嘴角挂着苦笑。
“三弟,谢谢你了,我们知道怎么办了。”
詹台雅晴看着面容消瘦的三弟,自己貌似也帮不上什么忙。
即便是把家里的那些茅台都拿过来,也只是杯水车薪的小事情。不过他听说,药引用的白酒多是杏花村的绿瓶装,粮食酒属于最上乘的,心里暗暗记下,一会儿告诉老郑,去弄些给老三。
告别三弟詹台真珠,两人开着车回学校对面的招待所,时间本来很晚,就顺道去鹿角山看日出,顺便去开元寺吃个斋饭,等到回去,正好郑昊考试结束,一家人看看接下来怎么安排比较好。
夫妻两个心里都有些空落落的,如同风中铁马,叮叮当当又冷冷清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