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饭菜并不算是有多好,至少大鱼大肉这类豪奢之品罗小二是半点都没看到。
然而,与一路风尘仆仆、风餐露宿的经历相比,客栈所提供的饭菜已是极为美味。
酒足饭饱之后,王继发再度现身,他告诉众人,他们将在这清风客栈暂时安顿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走动,必须严格遵守规矩。
实际上,王继发派来的人除了保护这些涉世未深的少年外,还有一个目的。
只要不是愚钝之辈,都能看出他的真实意图——这是在派人监视他们。
其实王继发的担忧纯粹就是多虑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中,就算是是强迫这些来自乡下的孩子们出去,恐怕也没几个人会愿意。
客栈有吃有住,若是贸然跑出去结果迷路了,那该如何是好?
在客栈之内,众人已安顿多日,毫无波澜的平静持续了三天。
午后,阳光正好,突然门外一阵车轱辘声响,打破了这宁静。
一队车马,悠然停在客栈之外,从为首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
他头戴斗笠,神秘莫测,仿佛不想让外界窥见其真容。
此时,客栈内早已等候多时的王继发,眼神微微一凛,随即轻咳一声,起身向二楼的房间走去。
那斗笠男子在客栈大堂中稍作停留,目光如炬地扫过大堂内的每一个人。
直到王继发已经上了楼,他才紧随其后,快步走上楼梯。
“王统领,大当家的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冷然开口问道。
此时,他已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张凶悍的脸庞。
一道蜈蚣般的刀疤横贯其面部,更增添了几分凶狠和威严。
他的眼神如狼,凶狠而凌厉,显然是一个不好惹的角色。
王继发却是一笑,拉着斗笠男的胳膊,热情地请他进屋,并倒上一杯热茶:“三当家的,请品尝这上好的茶水。”
然而,刀疤脸却丝毫不领情,直言不讳地说道:“老子可不吃你们这些酸腐儒生那一套,赶紧说正事,说完了,我好带人回去交差。”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和威严。
王继发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份名单,递给刀疤脸:“这是这些少年的名单,还请三当家的过目。”
刀疤脸接过名单,装模作样地仔细观瞧了一番后,直接就命令王继发把这些少年带上了马车。
“三当家的,您难道不准备亲自去看一看吗?”王继发问道。
刀疤脸一口喝光茶杯里的茶水,毫不在意地挥手道:“王统领办事,我放心。”
说完这话,刀疤脸重新戴上斗笠,遮住了自己的面容,随后缓缓走下了楼梯。
横山匪,是对伏牛镇周边山内所有山匪的统称。
这些匪徒的活动范围广泛,分布在横山山系的各个角落。
其中,大股匪徒有三支,中等规模的匪徒有八支,而数量众多的小匪徒则无法计数。
这些山匪盘踞在环绕伏牛镇的横山山系内,像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
主要通行路口则是全部都被三股大匪和五股中匪所占据,小匪徒们则只能捡些漏网之鱼,或者在横山之外的城镇中打家劫舍,过着漂泊的生活。
只有极个别一些实力较强的小匪,才能占据一条通往横山之外的通道。
横山匪患一直十分猖獗,楚国官方朝廷曾多次出兵进行剿匪行动。
然而,这些山匪却异常狡猾,官军一到他们就迅速钻进茫茫山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当官军追入山中时,他们便与官军打起了游击战,让官军十分被动。
历经多次剿匪行动,均以失败告终,甚至几次都险些全军覆没,主官也接连战死好几位。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官军采取了一些有效的措施。
他们在一些关键的关隘派兵驻守,同时还在横山周边的大小城镇派重兵驻守,将整个横山包围起来。
虽然这种办法有些笨拙,但却取得了明显的成效。
从此,横山匪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嚣张猖獗了。
之前提到的刀疤脸,便是小匪中的一股颇有实力的山匪。
他们藏身在一处名为浪浪山的山中,专门劫掠过往的商旅。
若是在生意淡季,他们也会跑到山外去进行打家劫舍,以增加一些额外的收入。
就在不久前,浪浪山这股小匪的大当家,江湖人称威震天,带着他的手下外出打草谷途中,突然遭遇了一伙官军。
这些官军的实力极为强大,远非之前遇到的官军所能相比。
威震天和他的手下与官军刚一接触,就遭到了惨重的打击。
他的部下几乎被杀得七七八八,如果不是心腹的精锐拼死掩护,连威震天自己都难以逃脱。
为了弥补损失的力量,威震天只能是赶紧让人下山,哪怕是抓壮丁也得带人回来补充人手。
如果直接说招募人手去当土匪,即使是一些快要活不下去的人也会犹豫一下,毕竟当山匪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然而,如果换个说法,说可以带人出去发财致富赚大钱,回来就能衣锦还乡,然后再稍加引诱一下,想要招募多少人都不在话下!
比如说,王继发。
罗小二几个少年被刀疤脸三当家安排到了另一辆马车上,在他进去之前,车厢里已经有了十几个各式各样的人,加上他们几个,原本就局促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
各种难闻的气味交织在一起,汗臭味、脚臭味、狐臭味等等,让人不禁感到一阵翻涌。
王二虎可怜巴巴地向他的三叔乞求换一个车厢,却遭到刀疤脸三当家的一记耳光,然后像丢一只死狗一样被扔进了车厢。
在此期间,王继发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地钻进了马车,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其他少年见到这样的情形,都吓得面色苍白,两腿颤抖。
他们心中虽然想要逃跑,但一看到刀疤脸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就再无一人敢生出反抗之心。
他们只能无奈地钻进这个比猪栏好不到哪里去的车厢。
车厢内充满了沉闷的气氛,让人感到窒息。
罗小二轻手轻脚地挪到王二虎身边,从怀中偷偷摸出一串糖葫芦,悄悄地塞进王二虎的嘴里。
王二虎被打得半边脸颊高高肿起,愣了片刻,随即喜上眉梢,低下头来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你怎么还有糖葫芦?”王二虎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倨傲,说话声音也压得很低,生怕引来其他几人的注意。
“我爹之前给我买的,已经没剩几颗了。”罗小二抱着双膝,身体尽量缩成一团,仿佛这样能稍慰对家的思念之情。
“你不恨你爹把你给卖了?”张二虎沉默了片刻,问道。
罗小二只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心中并不怨恨父亲,只是埋怨父亲为什么不直接把实情告诉他,那样他或许还能将糖葫芦带回去与三哥他们平分呢。
马车队在出了城之后,便向着深山老林中行进。他们翻越了一座座巍峨的山峰,走过了无数的山路,历尽艰辛,终于在三天后抵达了浪浪山。
在这段行程中,王二虎的三叔王继发曾趁着夜深人静、众人皆已安歇的时候,找到了王二虎,并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他只是隐约感觉到自从那晚之后,王二虎似乎变了些,但具体是哪里变了,他却说不上来。
浪浪山,只是一座百十来米高的小山,却自有一番山峦之峻,山势之险。
满山绿树,郁郁葱葱,繁茂的枝叶在风中摇曳,生命的活力弥漫在山间的每一个角落。
山间小径若隐若现,蜿蜒曲折,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久远的故事。
片刻之间,一名如冠玉般风采翩翩的白面书生映入眼帘,他身穿彩蓝色的青衣衫,神态自若地骑着一匹高头骏马,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的身后,跟随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他们手持利刃,满身匪气,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显然是那种杀人如麻的老匪。
车队的领队刀疤脸见状,立刻从车上下来,带着王继发和其他几名随从,迎上前去。
他们的举动,无不透露出对这白面书生的尊敬和畏惧。
这白面书生正是悍匪威震天。
他的名声在江湖上早已是恶名昭彰,他率领的匪帮更是让众多百姓闻风丧胆!
威震天何以以书生形象示人,这其中原委,却是涉及他早年间的经历。
威震天原本是一位赶考书生,曾数次参加科举,期望以此步入官场,实现抱负。
然而,他却是屡屡落第,每次都与功名擦肩而过。
在他最有希望的一次科举中,他遭遇了科举的黑暗一面。
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通过走后门、贿赂等不正当手段,将原本属于他的名额挤掉。
再度名落孙山的他,深刻认识到官场的腐败和黑暗,对朝廷的信任和憧憬瞬间破灭。
心灰意冷的威震天,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不公的待遇,他毅然选择了另一条路,来到了横山落草为寇。
他自号为“威震天”,寓意着他的力量与威严足以震撼整个朝廷,与腐败的官场对抗到底。
他无所不为,打劫、杀官,一切都为了宣泄他的愤怒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