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虚空传出哭泣与哀嚎,烦恼与愁苦,凡是所应有的一切恐惧在这儿都具备了。
‘小黑屋’如大地的中心一般,正以每秒百米的速度往内核塌陷。
酋长赢了,比里斯却转动敏捷的眼睛,面带微笑地看着上方宇宙,仿佛那里出现一位拯救世界的英雄。
酋长为了给出最后一击,把两只罕见的大拳头包在一起,往对方的胸口捶下去。
虚空的魔法如蜂群一般涌入,比里斯躺在那儿,没有一点动静。
“任务还没有结束呢,勇者大人。”
熟悉的声音,超出虚空的范畴,就好像它才是魔法的源头。
“谁在那里?”
比里斯在心中问道。
“是我呀!三十三号。”
看得见的音符从四面八方而来,它们之中有的喋喋不休,有的沉默寡言,都是些热热闹闹的魔法所组成的碎片。
“你在哪?我为什么看不到你?”
“勇者大人,这是我的世界,我无处不在。”
对于比里斯来说,‘小黑屋’的时间已经完全静止,酋长的拳头高高举在那儿,一动不动,两只红眼睛像是能照出一些东西来。
奇境、投影、反光,随着音符组成了乐曲,能够打破虚空的物质全都枪矛般刺穿上方宇宙的触手,一股满腔热血的能量注入特工体内。
比里斯随手抓了一把由音符构成的枪,对准酋长的腹部开了一枪。
被打中的家伙依然蒙在鼓里,静止的脸上缓缓露出惊讶,也许在他眼里,对方的动作快得像光芒。
“起来吧,勇者大人,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这音调一直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接近温暖的火苗,治愈伤口,加持能量。
可能是空间的角度和魔法的反照所致,在赶走触手后,‘小黑屋’的天穹成了一面镜子,三十三号就站在镜子里,镜子外却看不见他。
虽然说有人在帮助比里斯,但巫师也在帮助酋长,这时对他们闪霎的眼睛来说,接下去才是决斗时刻。
因为挨了一枪的缘故,酋长的脸色跟石灰一样又干又白,尽管腹部在滴血,但仍然像是一头不怕死的猛兽,朝比里斯扑来。
也不知道狮子和老虎是谁的力量更胜一筹,最终还是由命运做出决定。
比里斯虽然表面温存,但就人类特工来说,没有哪一个会像他那样有本领,他的一拳一脚变得无比精准和料想不到的,三十三号的加持要比巫师多得多!
比里斯的伤口愈合很快,用手掌平面拍击也能击碎橡木的盔甲。
而酋长的伤口越来越多,凡是力量所需的技巧全都不如对手。
场内,处于明显优势的比里斯战胜了酋长;场外,虚空魔法也敌不过鲁特琴的音符,‘小黑屋’重返原貌,一望无垠的黑暗终于再次出现白色网格。
“没料到你居然也会作弊。”
酋长的腹部血流不止,站着就和摊开四肢平卧着那样软弱无力。
“谁说只准你作弊?”
比里斯十分挑剔地从网格线上选中一把看起来很完整的剑,朝着酋长的腹部捅了进去。
这是一把真实的剑,那涌出的鲜血好像喷泉一样,溅到獠牙上。
酋长的脸色虽然苍白,但表情显得十分舒服,因为这场战斗他玩得很尽兴。
“别以为自己赢了!”酋长忽然狠抓自己的伤口,用最强烈的阵痛刺激身体的兴奋,“我们有五个人,特工先生,就算你赢了我,也不能保证其他脑子不被杀死。”
“你说得对,可是我也有伙伴,不管你们有多少计划,我们都会一次次阻止。”
“办不到的,特工,你与我们的实力悬殊。”
“你说的实力是指巫师,对吧?”
“巫师?哈!你果然只是看到巫师,亲爱的特工先生,我要死了,没什么可隐瞒的,你说的那些个章鱼脑袋我早就看腻了,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为魔柱服务。”
“你是个转生者,对不对?为什么要替魔柱服务?”
“特工先生,你站错势力了,选择强的一方,才是转生者的生存之道。”
“是指黑暗势力?”
“不错,魔柱才是异世界的统治者,苏醒就意味着真神降临。”
“神降之争!”
“哈!你听说过那场战争?不亏是打倒我的人,至于那场战争之后剩下的东西,全都被抹除了,与此同时,异世界发生了大重启,难道这是巧合?你还不知道吧?哈!你果然还不知道!你不是个傻子,可也不是个聪明人!”
“嗨!你还不能死!快把话说完!”
“投靠魔柱吧,我的话完了!”
兽人酋长口吐血泡,倒在网格上。
虽然成功完成任务,保护了大脑,可是比里斯忽然觉得自己输掉了什么,是什么呢?
比里斯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一面想要安慰,一面又想刨根问底。
‘小黑屋’静悄悄的,只剩他一个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返回现实世界。
这时,一扇雪白的天窗打开了,触手和虚空全都不见,没有比再次闻到新鲜空气、见到阳光更美妙的了。
细嫩的绿草,玫瑰的花香,明亮的泉眼,门外是充满奇迹色彩的大草原。
一位牵着骏马,戴着小塔冠饰,缀着铃兰花的吟游诗人正在饮水,他像三十三号那样背着鲁特琴。
比里斯感到意外,以为门的另一面又是一个了不起的世界。
门外的吟游诗人立即跨上马鞍、蹬着马跳过木篱石栏,用一个谁都不敢想象的方式轻易闯入‘小黑屋’。
他的身后出现一匹大象,一位巨人,一群勇猛的战士,他们有的是竖琴、管笛和小鼓。
随着乐鼓的响起,‘小黑屋’消失了,比里斯站在绿地,面朝下落的太阳,脸上照着的全是神采奕奕的曲调的爱。
“唤起我的歌谣呀,我一面饮水,一面让他们唱歌给我听,弹说那些勇者的故事,绅士的故事,英雄的故事;我需在终末的曲调里歇息,请不要扰我,不要呼唤我的名字。”
吟游诗人的马缰照耀日月之光,他的马儿缓驰而前,步伐轻盈,他的外貌如同水仙一般洁白。
比里斯仿佛看到生于遥远国度的圣人,往海的彼岸驰去。
“嗨!能听见我说话吗?”比里斯朝吟游诗人大喊一声,“三十三号!你不认识我了吗?”
吟游诗人的发须像潘红花一样直垂腰间,他用好生响亮的歌喉回答:“是谁?”
“你果然是三十三号!”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在考验我?就在刚刚,我还听到你在唱我们之间的歌曲,现在却说不认识我?”
“需要得到我的赦免,或者是深悔自己所犯下的罪?”
“嗨,你讲话的口气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应该一直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地叫我勇者大人?”
“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旅人。”
“我没有认错,你是三十三号,对不对?刚刚是你用音乐赐予我力量,帮助我战胜了虚空。”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我惦念那位勇者大人,永远。”
“嗨!我就在你面前!”
“这里是我的世界,你不属于这里,请回吧。”
正如比里斯来到网络世界那样,几十条乱哄哄的马路被挤压成地平线,闪烁不止,眼睛完全跟不上环境的变化。
一下子群山突起,一下子高楼大厦,一下子钻进小道,一下子抛入臭坑。
网络上的暴力语言重复上演,恶心人的和伟大的,贬低的和赞美的,更是全都藏不住,漩涡一般不停旋转。
比里斯的意识如同模糊的图像,群魔乱舞的声音使他半疯癫似的寻找大脑出口。
在一个看起来特别明亮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他便循着那道光,慢慢地,慢慢地前进。
就快要来到门口了,他看到一对天真无邪的天使舞动着白色翅膀,浑身散发着奇迹的光。
“亲爱的,你终于醒啦?”
比里斯躺在软绵绵的怀抱里,看着夫人。
“嗨,想我了?”
“想念三星期,亲爱的。”
“噢,大脑好困,我需要,需要睡会……”
比里斯累了,无法判断哪边才是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