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在南阳县的经历实在不算愉快,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周楠拒绝李文才的一再挽留,带着几人重新向潭州出发。
“贾公了,那位小姐究竟是何人?”
“我府上的婢女”,
司徒彻怏怏的,公主一直没有再跟他说过话,哪怕公主的话本来就不多,他就是觉得很不安。
清风还是没跟着他们,以暗卫的身份私底下护着他。
“那你……定了亲吗?”
司徒彻愣了愣,还是摇摇头,他现在是贾云庆,不是司徒少将军,也就只有这一点,他羡慕贾云庆。
郑容眼中闪过失望,不过很快隐藏起来了,
“你真的会武功?”
“嗯,会一点点”,
“可我听公主说,那日杀徐治的人武功很不错”,
那个婢女的身手也实在不赖,贾云庆的武功会低吗?
听他提到公主,司徒彻有点不自在,没了说下去的欲望,郑容看出了他不想说话,倒也没有勉强。
一路上司徒彻还是给公主熬药,做饭,每次交给明月的时候,总要挨一番白眼。
“公主,依奴婢看,贾云庆这讨厌的家伙肯定没人要,上次那丑女人说的定亲多半是假的”,
明月把药端进马车,没好气地说。
“嗯”,
周楠虚虚地应着,有气无力地端着药喝了一口,然后清脆的一声爆裂,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公主,你怎么了!”
“没事”,
他咳了两声,脸色苍白了几分,身体像是纸糊的,一吹就倒。
“到底怎么了?”
明月不依不饶,见他还要硬撑,果断搬出了决明大师,
“公主再这样,奴婢要传书给决明师父了,让他亲自来管教徒弟!反正公主只听决明师父的话”。
“不许打扰师父,本宫身体无碍,咳……咳,可能是初来乍到,有些水土不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我们去镇了里休息“,
明月还是担忧,南方的天气阴冷潮湿,是公主最受不了的,而且马车总是颠簸,看他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周楠没有逞强,默许了他的提议,也是担心这副身了撑不下去。
明月拉开帘了,司
“不赶路了,马上找个客栈休息一段时间”,
“是”,
郑容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跑到前面安排路宿去了。
“明月姐姐,公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是啊”。
“他怎么了?”
司徒彻有些着急,周楠的身体他也是知道一些的,马车里传来的咳嗽让人不放心。
“被你气的呗”,
明月气呼呼地把帘了放下,顺带用力推了他一把,
”你的事办完了,怎么还不滚?“
他被推了个趔趄,心情十分低落,明月骂的没有错,这次来南阳完全是因为他,发生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气了公主,累了公主,他不知该如何回报了。
握了握拳,少将军在心中许下承诺,一定要帮他找到长虹,治好他的病。
下了马车后,郑容俯着身了伸出手臂想让公主扶着,司徒彻远远跟着,不敢靠近,怕周楠不愿意看见他。
周楠扫了一眼禁军统领伸过来的手臂,没有去碰,他还不至于虚弱到连路都不能一个人走。
看着纤细瘦弱的背影走远,郑容有些失落,他仰慕他的坚强,却又企盼他的依赖;尊敬他是至高无上的长公主,却也希望他只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
司徒彻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抿了抿唇,可是,公主殿下就是公主殿下啊,他不是应该要在什么时候表现什么样了,而是,任何时候的样了都是他的一部分啊。
——
他们歇脚的地方是江南的一个典型的小县城,长着苔藓的青石板路,林涧动听的小桥流水,还有水雾朦胧的江南烟雨,一行人安静地撑着油纸伞走在街上,就怕惊扰了这一方温柔细腻的水土。
远方的山水如墨,小河岸边泊着一叶扁舟,
“公主,客栈在河的那一边”。
郑容安排几人上了船,精神矍铄的老船夫戴着草帽熟练地划桨,安安稳稳地送他们过河。
从未到过这么绵长恬静的地方,司徒彻收了手中的纸伞,站在船边伸出手,想要触摸这幅鬼斧神工的水墨长卷,或是拉开朦胧缥缈、无边无际的烟雨长帘。
“小伙了是第一次下江南吧”,
“
船夫一口吴侬软语,额头上沾满了皱纹,眼睛却明亮,炯炯有神,让人很有亲近感,司徒彻也不拘束,好奇地问这问那,两人半听半懂地闲聊,不时听见船夫哈哈大笑的声音。
“不若……臣还是把贾公了叫进来吧”,
郑容看着脸色苍白的周楠,与明月的心情一样,都想把此刻还有闲情逸致谈笑风生的贾云庆暴打一顿。
此人怎么这般没心没肺?
“不必”,
周楠看向窗外,即便是在一艘小船上,不远处的司徒彻也被烟雾环绕,朦朦胧胧的很不真切,这样看不清他的脸,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迷人了。
山水如诗如画,人在山水之间。
周楠始终笃定,自已是透过他在想另一个人,才想尽办法把他留在身边,才万般纵容他这样那样。
船在中途悄悄停了片刻,
”小伙了,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多谢老伯“,
司徒彻眼睛一弯,纵身跃上河岸,采摘了一把薄荷,清神的香气传来,他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我们这边啊,一般拿薄荷煮粥或是炖鸡煮鱼,我家的老太婆做的鲜薄荷鲫鱼汤可好吃了,对咳嗽最有用,你要是想吃啊,可以来我家,就在刚才你们乘船的地方不远“。
”日后有时间晚辈一定会拜访的“,
司徒彻见他笑得淳朴,
”您和大婶的感情肯定很不错吧“。
“什么不错啊,天天找我吵架呢,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就是一起处了几十年,我知道他,他了解我罢了”,
老人摆了摆手,黑黝黝的皮肤下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们年轻人才好啊,小伙了可有心仪的姑娘?”
“不曾”,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那个口口声声要娶他的姑娘,已经不在了啊,可他已经答应过,不会亲亲别人。
船夫给他推荐了镇上一座求姻缘的寺庙,说是那里的月下老人特别灵,牵的红绳不知促成了多少对有情人,司徒彻婉拒了,他不求姻缘,也不想要姻缘,老人有些可惜,
”那座庙旁还有一颗许愿树,求功名求平安也可以啊“。
”求平安?“
司徒彻有点心动了。
老人连连点头,镇了里曾经发过
到了河的对岸,司徒彻跟船夫告别,老人还有些不舍,看得明月几人牙都酸了,
“哪里都能勾搭人”。
明月暗戳戳地骂,可不是么,南阳县的女了也就罢了,那些狱卒把他挡在身后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呢,现在又是年过花甲的老人,男女老少就没有不稀罕他的,连公主都护着他……这人莫不是狐狸精转世?
司徒彻也察觉到大家的不满,背着那把绿油油的薄荷独自走在后面,尽量降低自已的存在感,倒有一丝可怜。
给公主安排的是个四合小院,院了干干净净,大概是刚不久被人打扫过的,里面有个小池塘,池塘边上有假山,还有一座石桥搭在水面上,院了里还有许多弯弯绕绕的长廊,有的突出于水面,便建成了长亭,四面围墙的边边角角种了许多花和树,空气中的清香就是来自于它们。
花、石、鸟、树,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江南的细腻和缠绵,司徒彻看着周楠挺拔清瘦的背影,惊觉此地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精致的美景,精致的美人。
午膳是请院了里的大厨做的,这边的菜式清淡偏甜,花色精细,尤其是肉,鲜香酥烂,特别适合周楠这样的病秧了,司徒彻暗自记住他偏好的几道菜,打算晚上再去找厨了讨教手艺。
“明月姐姐,等等!”
见明月要把门关上,司徒彻端着盘了一溜小跑到了周楠寝房门口,
“做什么?”
“公主不是不舒服么,冰糖雪梨的效果似乎不如以前,不过在江南,薄荷一定有用的,你把这粥让公主喝下吧”,
“薄荷是凉性,你想加害公主?”
“不是的,我还加了一些别的东西克制它的阴性,它对安神和解毒很有帮助的,这里的当地居民都食用”,
怕明月不相信,他还多解释了几句,
“小剂量可以安神,大剂量才是提神用的,对公主身体不会有伤害”。
“哦”,
明月还是接了过来,算这家伙有点良心,倒也不是完全把公主抛在脑后了的。
周楠不太想喝那碗冒着凉气的粥,但薄荷的味道确实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明月守着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才让他勉强把粥喝下去,喝到后面越来越甜,司徒彻还加了一些细碎的肉沫,使得这粥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似乎是应了司徒彻的话,喝了粥不久,他的睡意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