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莺儿是真觉得冤，她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皇帝，却没能一跃飞上枝头，就连同屋她一向看不上的银杏都像看她笑话似的。
那群人一定得意死了。
可这些天的辛苦是真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左右睡不着，余莺儿拿出藏在床底下的巫蛊娃娃，写上菊青的生辰八字，趁夜跑出钟粹宫。
“菩萨保佑，你快快死！”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余莺儿越说越觉得解气，骂出来浑身都舒畅了，刚想收起东西往回走，便听到一个清澈的女声。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人这么求佛的。”
随着一声轻笑，余莺儿手里的东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柔嘉自阴影中走出，打断了余莺儿的行礼。
她这才看清柔贵人穿着夜行衣，身边的苏禾率先拿起巫蛊娃娃藏于袖中，余莺儿想抢回来却被苏禾的眼神吓退。
那是一双猛兽的眼睛，她看着余莺儿时，不像在看一个人，而是一只猎物羔羊。
余莺儿咽了口唾沫。
“贵人这是何意？”
柔嘉笑而不语，只是围绕着她转圈打量，目光扫过脸颊、耳垂、手腕，最后笑眯眯道：“昭嫔真是用心。”
“奴婢不明白贵人的意思。”
余莺儿遇到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便开始装傻，柔贵人将音量微微提高。
“你就甘心做个奴婢吗？”
不甘心，可也改变不了什么，余莺儿心底到底存着希冀，沉默着只用闪烁的目光看着柔嘉。
“昭嫔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帮你的。”
“不会的。”
若不是真心帮扶，菊青又怎么会用药物控制她还替她请师父教学？余莺儿不愿承认是自己无用，柔嘉轻笑。
“若是真心却还没把你送出去，只能说明昭嫔无用。”
“良禽择木而栖。”
余莺儿心底滋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害怕情绪，被利用的次数多了她渐渐开悟，有时被主子选中并不是她多特殊，只是因为她倒霉而已，从曹贵人勾结浣碧下毒到柔贵人突然盯上他，可能都不是她的机会而是她的死期。
“柔贵人打算怎么帮我？”
余莺儿悄悄后撤了一步，她有点害怕苏禾。
“这你不用管，只要你点头为我所用，你什么都不用学什么都不用做，我保证你会被皇上宠幸。”
“但我也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柔嘉凑近余莺儿耳边，说出一句她不太理解的话。
“你先不用问我这是什么意思，你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你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好好考虑一下吧，我的母家是叶赫那拉氏，而昭嫔只是个包衣出身，没有皇上的宠爱她什么都不是。”
柔贵人这话说的霸道，和她表现出柔弱温婉的样子很不相符，更重要的是她听到“咔咔”的捏手指的声音，余莺儿觉得自己若是不答应柔贵人，极有可能发生别的不好的事。
“好……”
余莺儿话音未落，抱夏从阴影处走出来道了句“见过柔贵人”，吓的余莺儿一下跪在地上。
“奴婢没有背叛昭嫔娘娘的意思，抱夏姑姑……”
余莺儿手脚并用的爬到抱夏身边。
“天气这样寒冷，柔贵人不如回到自己的宫室里，何必在我们娘娘屋里挖人不呢？”
“抱夏姑娘这话就不对了。”
柔嘉又恢复温温柔柔的样子，“我也住在钟粹宫，总不能因为昭嫔娘娘是一宫主位，就把我当成外人了。”
“是不是外人不是奴婢说的，是小主怎么想的。”
抱夏丝毫不惧，“小主表面上与娘娘交好，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想着怎么取代娘娘，像您这样的人恐怕没有谁有这个福气把您当自己人。”
“今日之事，奴婢一定事无巨细的向昭嫔娘娘禀报，至于这等曾经背弃主子的人，小主想要，不如开口朝昭嫔娘娘要。”
抱夏踢了踢还在请罪的余莺儿，不再和柔贵人虚与委蛇，转身便走，可还没走两步，月光下的抱夏头一歪，栽到雪地里。
余莺儿下意识就想叫，只发出一点单音就被捂上了嘴。
“不想死，闭嘴。”
苏禾的手劲很大，就是她像猎豹一样行至抱夏身边，用这只捂着余莺儿的手拧断了抱夏的脖子，余莺儿一动不敢动。
“够了，松手。”
柔嘉低喝一声。
“苏禾。”
她见苏禾动作未停皱着眉叫了她的名字，半晌苏禾才像妥协了一样。
“得保证她不叫。”
“呜呜呜……”
余莺儿拼命的点头。
挣脱开苏禾的钳制后与她拉开数步的距离。
“苏禾，她是昭嫔身边的大宫女，你这么做太鲁莽了。”
柔嘉伸手探了下抱夏的鼻息。
“没救了。”
苏禾补充，“我是抱着让她永远闭嘴的目的去的。”
“她死了，昭嫔会注意到我们的。”
“只是一个宫女。”
柔嘉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苏禾，蹲下身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猛的看向余莺儿，余莺儿以为她要杀自己灭口，柔嘉却只是塞给她一条手帕。
“别被发现，天亮之后来找我。”
……
余莺儿颤巍巍从怀里拿出那条手帕递给菊青，人命关天，她不敢乱讲，根据自己的记忆全部复述给菊青，后面因为被吓得狠了，苏禾是怎么处理抱夏的尸体的她不太记得了。
“事发突然，柔贵人也没有多少准备，柔贵人只说让奴婢别被发现，天亮之后去找她。”
菊青反复观察着那条手帕，并无什么不妥，手帕的一角是兰花，绣工中等，针脚寻常，只是这手帕的质地，不像是主子会用的布料。
“银珠，你看看这手帕的布料。”
银珠掏出自己的那条，“回小主，是内务府发给各宫宫女的……这不是柔贵人的？”
“嗯，本宫想，这是苏禾的。”
菊青已经猜出了柔贵人的用意，按照余莺儿所说，这个苏禾应当是柔嘉在闺中看重的人，但到了谨言慎行的宫中，苏禾的作用显然变小了，柔嘉也并不准备保她，若今日之事菊青去讨要说法，柔嘉就会把苏禾交出来，一命抵一命。
“她打的好主意。”
银珠听了菊青的分析愤愤不平，“那苏禾是什么东西，就是她死十次也抵不上抱夏姐姐。”
银珠说完又怕抱夏在主子眼里不值得，小心的看了眼菊青。
“你说得对。”
抱夏扯了扯嘴角，并不能算一个笑容。
“在本宫心里，连带着柔贵人一起，也抵不上抱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