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双眉微蹙,连抽两口烟,凝神思索,张文峰见到久违的熟悉的神情,心中一凛,把刚要冒出口的调侃的话咽了回去,静静地打量着展鹏。
“那哥们儿——我是说死者——”
“嗯。”张文峰严肃地点点头,应了一声。
“他有个嗜好,你知道不知道?”展鹏终于回过神儿来,扭头瞥了张文峰一眼。
“你指什么?”张文峰不动声色。
“他每次去公园,至少都要吃十个人的。”展鹏吐出一口烟,脸上似笑非笑。
“这个啊,”张文峰的脸红了,“也听说了,有人反映。”
“嗯,”展鹏咬住嘴唇,略一思忖,“他挺迷恋啊,我是说男人那玩意儿。”
“我们听到这条线索,也议论半天。”张文峰讪讪地咧了咧嘴。
“他口腔里七个人的DNA——”
“对,七个人的。”
展鹏望着张文峰,挑了挑眉,“都验出来了吗?”
“都验出来了。”张文峰回答。
“有比对成功的吗?”展鹏又问。
张文峰撅撅嘴,缓缓摇头。
“和我估计的倒也差不多。”展鹏一副了然的神情。
“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知不觉,张文峰也皱起了眉。
展鹏抽了口烟,说道,“你看啊,咱们对凶手有个初步的判断,不管他是专门针对死者来的,还是随机寻找作案目标,他对那个群体,或者那一类的人都有着很深的仇恨,他的杀人过程就是泄愤的过程。”
张文峰回味着展鹏的话,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儿,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凶手在事发前就一定受过很深的伤害,或者很强烈的刺激。”
“嗯,也可以这么说。”
“好,我们再掉回头考虑一下案发现场,”展鹏稍作停顿,“那是个开放空间,夜深人静,借着夜幕的掩护,在那种地方玩玩儿可以,但是——”
张文峰觉得自己跟上了展鹏的思路,接过话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伤害也好,刺激也罢,不能是在公园,那就一定是在另外的隐蔽空间。”
“对,我的确就是这么想。”
“然后呢?”张文峰眨了眨眼。
“你把这几件事儿联系到一起。”展鹏的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
张文峰的大脑迅速运转着,忽然倒吸了口凉气,说,“不会吧?”
“事已至此,我们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展鹏坚定地摇摇头,“你想啊,既然他在公园那种地方都能那么肆无忌惮,如果在隐蔽的空间,如果在他能主导、控制的空间——”
“再加上学校人员密集,男性扎堆——”
“对,再加上他体育老师的身份——”
张文峰望着展鹏,脑海中的结论呼之欲出。他不禁多少有些懊悔,又对可能的事实真相感到厌恶,感觉自己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你们查社会关系,查没查那些学生?”展鹏皱着眉头问。
“还真没有,”张文峰自嘲地哼了一声,“我们查了他的那些同事了,还真没往学生那边想。”
展鹏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说,“这就是层窗户纸,捅破了,就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
“我明白。”
“不过——”展鹏抬起夹着烟的手,以示强调,“不仅要查现在的学生,还要查以前的学生,而且我想,重点应该在后者。”
张文峰面露苦笑,“那范围就太大了。”
“那没办法,”展鹏叹息着摇摇头,“你看那些老师猥亵学生的案子,几乎都是在学生成年后才暴露的,因为只有成年后,不仅脱离了老师的掌控,心智也能成熟,或者说,能从原来的心理阴影中走出。”
“嗯。”
“同理,报复的情形也该是一样。”
张文峰再次点头。
“所以,无论是特定的报复杀人,还是随机杀人,凶手一定是在成年前就经受了摧残,以至于这些年他一直心理扭曲。”展鹏淡淡地叹了口气,“也许,我们最后查到的诱因,还真的是在多年前发生的。”
“所以我说啊,那范围就太大了,和大海捞针没啥区别。”张文峰摇头苦笑,“如果凶手五十岁了,我们岂不是要倒查几十年前?”
“不过——”展鹏促狭地挤挤眼,“也许有一个好消息。“
“哦,有收获?”张文峰的眼中闪过光亮。
展鹏抽着烟,好笑地讲述了黑衫青年浮出水面的经过,张文峰听了,乐得前仰后合。
“你还好意思笑,我为了你,真是差一点儿舍身,”展鹏嗔怪地瞪了瞪张文峰,无奈苦笑,“说实话,那老哥那功力,我还真有点儿招架不住,要不是杨毅在,没准儿我就把持不住了。”
“你可别,那我罪过就太大了。”张文峰连连摇头,却忍不住笑意。
“这回可是你欠我的啊。”
“行,先欠着,回头一起补。”张文峰连忙应承,两人相视而笑。
张文峰擦擦眼角,说,“要是这么说,那个年轻人的确挺可疑的。”
“这条线抓不抓?”展鹏斜睨着张文峰。
“抓,必须抓啊。”张文峰猛地一拍大腿。
“那行,”展鹏点点头, “我今天过来,主要就是和你商量这个,不过——”
“不过什么?”
展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老哥喜欢警察,我都是前警察了,怎么着,都得拉个现警察进去。”
“不会吧,你别打这主意。”张文峰差点儿惊出一身冷汗,“有你一个我就够受的了,那些人我可受不了。”
“我说正经的呢,没开玩笑。”展鹏自嘲地咧咧嘴,“就是前期我再查,最后还得交到你手里,还不如一开始你就参与呢。”
“你真是这么想,没诓我?”张文峰已经信了展鹏的话,但还是有些不情愿。
“你这人,不信就算了。”展鹏哼笑一声,“当务之急,就是给那个嫌疑人画像,技术处那边,你不出面,谁能出面?”
张文峰一点就透,点点头说,“倒真是那回事儿。”
“现在有好几个目击证人呢,当然,不是凶案现场的目击证人,只是见过嫌疑人的人。”展鹏顿了顿,“我想通过那老哥,多找几个,一块儿把这事儿办了。”
“有道理。”
“但那些人都很敏感,咱们不能操之过急,得掌握好火候。”展鹏咧了咧嘴,“尤其是那老哥,虽说喜欢警察,但只是喜欢人,不喜欢警察的工作,所以,咱们不能刺激到他。”
“哦。”张文峰下意识地点点头。
“哦什么哦,我这话是说给你听的。“展鹏的嘴角微微上扬。
“说给我听的?”张文峰狐疑地看着展鹏。
“把你的反感都收敛起来,该忍耐的,还得忍耐。”展鹏意味深长地眯眯眼。
“我擦!”张文峰啼笑皆非,迟疑片刻说,“行,听你的安排。”
两人又大概聊了聊行动计划,张文峰抬腕看看手表,准备和展鹏告别。刚要下车,展鹏在身后喊住了他,问道,“这几天回家没什么吧?”
张文峰肩膀一震,沉着脸说,“天天都后半夜到家了,人家早就睡着了。”
“嗯。”
张文峰转回头看向展鹏,嘴唇嗫嚅半天,“你那边——”
展鹏怔了怔,缓缓摇头。
“行,那就再说吧,”张文峰吐出一口气,就像获得了解脱,“反正这阵儿也顾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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