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宁王妃吩咐府里的人去准备了一些冷食端了进来,她很是平静的说:“都吃点东西吧,等下还要安排给明珠下葬呢。”
其他人都没开动的打算,谢阳倒不客气,上手抓了一个饼子就开咬,边吃边说:“我跟你们说,到了地方,是要亲自开挖墓坑的,要是没吃饭,到时候挖不动,惹明珠生气,可别怨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又抓了一块牛肉过来继续啃。
几个男人听完,都垂丧着脑袋过来吃东西,谢阳囫囵着吃,抓起茶壶就直接嘴对嘴的往嗓子里灌水,喝了一大壶白水之后,对着旁边的婆子说:“给我来些冷茶。”
三个饼子,一大块牛肉,外加两壶冷茶,谢阳吃的打了饱嗝,又竖起耳朵没听见公鸡叫,就拍了拍手:“我去准备锄头、铁锹什么的。”
府里的老管家赶紧过来引着谢阳去杂物房里翻东西,其他人依然安静的啃着饼子。
当谢阳和老管家还有几个小厮抱着一堆家伙什过来,东西都还没落地,就听见公鸡打了鸣。
嘴里的饼子掉了,怀里的锄头也抱不住,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在安静的淮王府里格外刺耳。
沉默了一会儿,宁王妃扶着旁边的桌子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还是谢阳先站了起来,将早已准备好的红色锦布盖在黑色的棺木上,然后又叫人拿来了结实的绳子,就开始给棺材捆绑,其他小厮想上去帮忙,他挥挥手:“我自己来,我会!”
其他人静静看着谢阳对着棺木打结,这气氛怎么看怎么诡异。
而谢阳手脚也是很快,不到半盏茶功夫,竟然打的很是漂亮。
两根长长的木棍从绳结中间穿过,谢阳又颠了颠,很是满意,回头就对坐在椅子上还发呆的男人们说:“起来干活吧。”
太子第一个起身,过来想站在前头抬,但被谢阳给拦住:“殿下,您到时候,需要去前面带路,出城门的时候,还得看您这张脸。”
陈坚和淮王在第一排,宁王和宋慎之第二排,宋玉和谢志远第三排,谢阳跟在太子后面,从他们抬着往外走的那一刻,谢阳就开始撒纸钱。
一路撒,撒到了府门外的马车边。
棺木稳稳当当当在马车上,谢阳仍在前面撒纸钱,男人们骑马,淮王妃和宁王妃坐着马车跟在后面。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这支奇怪的送葬队伍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只有引路人胳膊上一条白绫,其他人都是常服,连灵幡都没一个,甚至,甚至连牌位都没出现,队伍走着走着,就又拐到了安平公主府门口。
府门口也停了一辆装着棺木的马车,车夫驾车跟着明珠棺木一起走。
一路走,一路扔纸钱,可路上竟无一人敢阻拦。
到了城门口,果然遇到守卫盘查:“为何深更半夜下葬?”
“所葬何人?”
谢阳不语,自动给太子腾出位置,不过守城的士兵看到后面的淮王还有陈坚时,吓的噗通都跪了一地,太子令牌都没出,赶紧快速开了城门。
几十人的守卫眼睁睁看着两副棺材出了城,后面都跟着他们有些人这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更诡异的是,红色棺木上,一个公鸡趾高气扬的站在上面,可也没人赶它下来。
关上城门时,都忍不住在一起八卦:到底是谁死了,大半夜要出城给埋了?
仅隔了一个城门,好像是两个世界,回头往,城内说不上灯火通明,但也是万家灯火,偶尔还有阵阵喧闹声传出,可城外却漆黑一片,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乌鸦叫。
点燃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彻在周围,一行人继续默默赶路。
谢阳仍执拗的徒步,源源不断的沿路扔纸钱。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地方。
谢阳又吭哧吭哧的把锄头什么的从马车上拽下来,气息有些紊乱:“哦,忘记跟你们说了,是两个棺材,所以,要挖两个坑。”
其他人也没说什么,都默默开始干活。
好在这块地不远处有一条小河,一群人先去河里打了水,然后浸湿要挖的地面,然后就吭哧吭哧的挖了起来。
挖了一个多时辰,几个大男人差点累趴下,不过好歹是挖完了。
而那只诡异的公鸡自打抬棺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不肯下来,无奈淮王妃就招呼大家先坐下休息。
快到子时,那只公鸡终于趾高气扬的从棺材上跳了下来,它围着两个墓坑走了几圈,才咯咯咯的打了一声鸣。
再傻的人都知道,这是催促填土的意思。
众人围着墓坑,陈坚和淮王一前一后填进去了第一把土,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开始填。
簌簌的风声,鼻息处的喘息声,火把燃烧的炸裂声,还有一锹一锹土落下的声音,唯独没有哭声。
白天的时候,眼泪都好似流干,这会儿,哭都哭不出来。
明珠和秦掌柜的墓碑都是干干净净,只有名字,其他的,比如生辰忌日,亲朋好友,故旧姻亲统统都没有。
只愿来世,她们都别背负那么重的担子,也能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有健康的体魄,有欢乐的幼年,双亲皆在,承欢膝下;愿她们都能觅得良人,夫妻和睦,举案齐眉,恩爱两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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