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季符离抓住顾浅手臂将她一把拖到自己身后:“有刺客,护驾!”
裴青低头看了一眼心口半截箭,望了一眼射箭的方向,再看向顾浅,眼中满是惊恐不安:“陛下,小心醇……”
“咻——”
他话未说完,喉咙又中了一箭。
“咕噜噜……小心、醇亲王……”
裴青嘴里不断地流出鲜红的血沫子,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该死的朱修远!”
顾浅暗骂一声,很是后悔刚刚对裴青动粗。
禁卫们警惕地望着箭来的方向,蓄势待发。
他们也没搞清楚要保护哪一位,但是刺客竟然敢杀进皇宫,他们就有责任灭杀。
然而想象中的箭雨并没有出现,传来的是开国侯朱修远的声音:“起居郎裴青意图谋逆,已被射杀,余下逆党还不束手就擒?”
众禁卫:“?”
顾浅当即喊话:“禁卫军听令——开国侯朱修远深夜闯宫,意图谋反,杀无赦!”
众禁卫:“??”
“大胆贼子,竟敢冒充我朝女帝!”
说话的是醇亲王。
众禁卫:“???”
他们彻底懵了!
不多时,醇亲王与开国侯骑着高头大马来到紫宸殿阶下,与他们同来的还有中书令中书令张世荣、侍中令庞恨舟、尚书令季无羡、太师祈珏、太傅曹定远,他们后头是黑压压的铁浮屠。
顾浅看顾秧戴着半边面具,便问她:“姐,你这眼睛怎么瞎了一只?”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顾秧就气不打一处来,抽出软剑指着她骂:
“大胆贼人,竟然蛊惑少监国,冒充女帝,妄图颠覆朝堂,还不就死?”
顾浅并不反驳,她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你买凶截杀我,失败后赖账,所以那些杀手才会想取你狗命!我说的没错吧?”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三省大佬他们几个老臣尤为震惊!
杀手伏击醇亲王之后狂撒血书,这事全城皆知——但是开国侯亲自迎陛下回宫,陛下却对此事只字不提,还将监国大权继续放到她手里,所有人都以为是那些杀手在诬陷醇亲王。
顾秧冷笑一声:“满口胡言!杀手伏击不过是你们这些贼人的计谋罢了!若我真的谋逆,难道陛下会放过我?”
顾浅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并不打算放过你!去年青阳河投毒案,我已经饶了你一命。没想到你不思悔改,竟说动开国侯联手弑君!”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顾秧和朱修远之间来回晃动:“不止是你,朱修远我也不打算放过!”
朱修远却皮笑肉不笑道:“你这女子实在可笑,以为长了一张酷似陛下的脸,就能蒙蔽所有人吗?陛下御驾乃我领军亲自接回,岂会有假?”
他看向季符离说:“季侍郎还年轻,经不住美色诱惑,如今真相大白,还望你悬崖勒马,不要迷途深陷!”
季符离蹙眉反问朱修远:“开国侯说亲自领军接回陛下,那么下官敢问侯爷,为何您儿子没有与大军同行?”
他顿了顿,按下一团纷乱的情绪说:“大将军与陛下形影不离,满朝文武皆知!山南道鼠疫肆虐,大将军不会放心让陛下一人回京!如今他不在紫宸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季符离抬手指着紫宸殿,高声喝道:“里面的陛下是假的!!!”
“放肆!”
顾秧怒喝道:“来人,将这个乱臣贼子就地射杀!”
“且慢!”
中书令张世荣立即出言制止了她:“季少监国正受圣宠,他没有谋反动机!且听他说下去!”
中书令等人身为当朝老臣,位高权重,被醇亲王的人强行从被窝里拽出来,正窝着一肚子火呢,对她自然没有好脸色。
尚书令季无羡也附和:“是啊,亲王!符离这个孩子向来正直,倘或他真的为贼人所惑,我这个做叔伯的一定不会包庇!”
季符离收回手指着朱修远说:“里面的陛下是假的,是你开国侯同醇亲王联手布下的傀儡!侯爷总领京中防务,利用职务之便放杀手出京于万仞山截杀陛下,然后领军路过碧波城,再将假女帝迎入宫中,为的是将帝位传于醇亲王!”
朱修远摊开双手反问他:“季侍郎所言未免也太过牵强!你也说了,我儿与陛下情好,我一家三员大将,圣眷正浓,我为何要谋反?”
他指了指顾秧,问季符离:“醇亲王与我家并无交情,我倾尽心血扶她上位,我图什么?”
季符离沉声答:“我又不想谋反,怎知你图谋什么?或许贪心不足!或许坏了脑子!”
“你!”朱修远气得吹胡子。
顾秧手臂发麻,不得已将软剑收回,看向顾浅:“满朝皆知陛下与岑家小将军情好,形影不离。如果你真的是陛下,那么,你的那位将军在何处?”
“终于有人想到我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紫宸殿屋顶传来,众人皆举目望去,只见长熠背了个人从重檐式歇山顶正往下落。
他岔开双腿,落地的时候膝盖往侧面一压,正好将下坠的力道全部卸下,二人落得四平八稳。
“你不是……”顾秧下意识脱口而出,又连忙闭上了嘴。
长熠并没有将赵太保放下,而是反问顾秧:“醇亲王是想问,我不是护送太保大人出宫了对吗?你既然知道我的行踪,为何还要追问陛下?这是大逆不道啊!”
他冲顾浅笑了笑,将一句私密话说得恨不得全天下都听见:“他们以太保之命要挟,我只能带着他绕道过来,让陛下久等了!”
“醇亲王你竟然……”太师祈珏指着顾秧,气得胡子发抖。
顾秧打断他的指责:“太师有所不知,太保大人病入膏肓,意识不清,一时被那贼子蒙蔽了!我等为了太保大人的安危着想,不得已而为之!”
祈太师并不买账,他气得用力一拂袖,转头问曹太傅:“我要去看看老赵,你去不去?”
曹太傅立马跟上。
他们三人年少结谊,一同经历三朝皇帝,早已看淡一切,唯独放心不下老友赵太保与学生顾伯礼。
顾秧见太师太傅二人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气得牙根痒痒又无可奈何。
太师太傅太保三人虽然手中实权不大,但是尽心教育、辅佐过两朝女帝,在朝堂之上地位极高,且桃李遍天下,她不敢以武力镇压。
赵太保拍了拍长熠肩膀,长熠将他放下来。
“祈兄,曹兄。”
赵太保冲他二人拱手,朗声道:“赵某愿以人头担保,我身边这位才是真陛下!”
祈太师与曹太傅对视一眼,冲顾浅点头:“陛下受苦了!”
顾浅连忙行学生礼:“为国本大业,鞠躬尽瘁!”
祈太师扶住赵太保,关切地问:“赵兄身体如何?你闭门谢客这么久,看来静养颇有成效!”
赵太保笑而不答。
医者说重病之人在濒死之际往往会出现容光焕发的情况,其实是体内精血全部燃烧营造出来的假象,为的是让病人趁机与亲人朋友做个告别。
赵太保挺直了腰杆,望着顾秧和朱修远说:“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不如进殿一辩真伪!我等老臣与陛下共事多年,定然分得清谁真谁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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