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宁王是何关系?”
青与归未置可否,但他的沉默,和此时站在门外的折离,已经给出了回答。
这也正是他叫折离一同前往右相府的目的。
浮生查出了沈成刚贪污赈灾款的事情,如今御史台又在彻查此事。
这当中至少缺五十万两白银,所以青与归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但是,他一个商人,轻易知道右相贪污之事,说不过去。
所以他需要一个正规的信息来源渠道,有了折离在。
沈成刚自然会以为此事是宁王沧辞暮所查,
以沧辞暮的手段和狠厉,查到他这个把柄,随时可以在朝中置他于死地。
沈成刚自然会忌惮,他是聪明人,收下银子,一是解决了赈灾款漏洞,
二是卖沧辞暮一个人情,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他没有理由拒绝。
“如果我不答应呢?”
青与归气定神闲,“沈大人会答应的!”
沈成刚气得胸口痛,虽然沈云是自己的女儿,可是幽州赈灾款一案,真要是捅出来,
那给右相府带来的将是灭顶之灾,他虽为太子舅父。
但太子为人凉薄,真要东窗事发,怕是会跟他撇得一干二净。
到时候皇后定然也是站在自己的儿子一方,不会管他这个兄长。
女儿一只眼睛和家族命运相比,自然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宁王身边的贴身侍卫折离陪着这青与归来的,如今就站在外面,说明宁王殿下早已知晓此事。
以宁王的手段,此事他怕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你要如何保证此事永不再浮出水面?”
青与归早有打算,颜初如今在东都得罪了太子,又惹上了右相。
再者,颜初暗中帮助景修和安阳长公主回到了封地,此事要是被皇上查出端倪,也是杀身之祸。
到时他也护不住,这东都眼下已是是非之地。
“只要右相高抬贵手,放舍妹出来,我定当带着舍妹远离东都,去往别处。
我本就是生意人,无权无势,为的是几两钱财奔波,四海为家。
这朝中之事,青某本就不甚懂,也无心过问,只求家人平安。”
沈成刚听罢,也在心中揣度,既然是有宁王殿下授意,那也不能轻易杀他灭口。
“青公子倒是爽快人,那便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东都吧。
令妹我自会派人送往城门外与你汇合。”
青与归没想到沈成刚会这么着急让他离开东都,只要颜儿能早些出来,也罢。
再者,他本就想带颜儿前往云城看看,于是青与归起了身,
“多谢沈大人成全,青某不求旁的,只求舍妹毫发无损,
若是伤了半分毫发,想来右相明白,青某这条命本就一文不值,也不想生出旁的枝节来。”
青与归知道,此番自己太过着急,但是他怕颜初在牢中受刑,受苦,所以又刻意强调。
沈成刚也是强忍心中的怒气,眼下被一个不知名的商人如此威胁,
却又不想撕破脸皮,语气虽然强硬,但人家愿意拿出五十万两白银。
见好就收,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青公子放心,那就城门处见吧。”
牢房中,几个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门,
“你们可以出去了。”
海棠赶紧起身去扶颜初,“小姐,我就说吧,公子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三人走出牢房,颜初看向对面牢房中那个八九岁的孩子。
此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
颜初上前,喊了两声,“富贵......富贵......”
那狱卒一脸不耐烦,“你们命大,还能活着出去,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颜初察觉不对,“你去看看那个孩子,他为什么不动了?”
狱卒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右相亲自发话,要放了这姑娘。
而且特别交待,不可伤了一根头发。
“姑娘,你自己能出去就是万幸了,还管旁人。”
颜初站在原地不动,“你开门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狱卒无奈的打开了牢房的门,走进去用脚踢了两下,
可是富贵一动不动,毫无反应。那狱卒蹲下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早已断气。
狱卒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这牢房中每天都死人,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他已经死了。”
颜初听罢,夺门而入,给富贵把脉,可是早已探不出半分脉象了。
看着面前遍体鳞伤的孩子,颜初心中升起无力,她竟然帮不了一个孩子。
走出刑部大牢,她们三人便上了一驾马车。行了一会儿,马车停下,浮画掀开帘子。
已在城门外,远处,青与归一身白色锦袍,依然儒雅,只是脸色却显憔悴。
他走向马车,伸手牵过颜初,上下打量了一番,还好毫发无损。
“没事了,颜儿,我带你离开东都,出去转转。”
颜初只觉得在牢中这几日,恍若去了地狱行了一遭。
如此匆忙离开东都,她不难猜出,定然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原来自己始终活在紫云山的梦里,站在原地,眼泪从瓷白的小脸上滑落。
青与归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抹干了眼泪。
他不愿她见这世道灰暗,可是这世道本就如此,又如何避得开。
待沧辞献和沧辞婉赶到刑部大牢时,早已人去楼空。
狱卒不敢怠慢半分,七公主可是皇后嫡出的公主。
虽都是皇子,可大家心中跟明镜一样,于是仔细汇报着,
“沈大人说当日之事本是误会,冤枉了颜姑娘。所以吩咐,放了那三个姑娘,直接送去城门外了。”
沧辞婉微微叹息,竟然这样直接离开了东都,甚至来不及道别。
她甚至没来得及再见青与归一面,也未来得及与颜初道别。
青与归派人送给她的信,她看了,言辞诚恳婉转,说到底就是拒绝了她,不想再与她有半分瓜葛。
沧辞献看着牢房中,那个小男孩的尸体,牢房中一扇极小的窗口中,有几缕光照进来。
落在那小男孩的尸体旁边,一个人的生命,原来可以如此脆弱。
死去,也可以如此悄无声息,甚至不会惊动到一只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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