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风凛冽的吹袭下,武彦感到心脏跳动愈发激烈,他紧闭着双眸,仿佛过了漫长的时间,耳边凌冽的风声已经消失。他试探性地睁开左眼,透过眯缝的眼睛往下看,瞬间惊得四肢乱蹬。
此时的武彦,悬浮在距离地面五六丈高的空中,他试探性地动了动手,嗯,一切正常,又试着动了一下腿,也没有问题。他用力向下坠去,却仍然在原地。
半晌后,武彦在半空中喘着粗气,心中充满了困惑。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下不去啊?难道我只能待在这里不动吗?”
武彦感到十分懊恼。
“师父!师父!”
他竭力大喊,可惜没有任何回应,连一只鸟都没有。在这片天空,所有的鸟都被那只叫苍的金雕捕捉去喂养自己这个幼崽了。
就这样,一个十二岁的黑衣少年,头发凌乱地飘在空中,遮住了眼前的视线。他烦躁地拨开眼前的发丝,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吓得惊慌失措。
“好饿啊……”
武彦抚摸着肚子,满脸的无奈和悔意。他开始懊悔自己的决定,为什么要下来呢?留在山上等待师父回来不好吗?
正当他懊恼不已的时候,开始在空中胡乱地踢打,一个不小心,身体开始旋转,而且无法停止。空中的哀嚎声持续了很久。
又过了半个时辰,突然间,一声嘹亮的鹰啸声在天空响起。武彦面色一喜。
“苍姐!苍姐!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片刻之后,一只威武的金雕飞来,悬停在武彦的上方。金雕的眼神中似乎闪烁着几分困惑。
而后扇着翅膀悬于武彦面前,武彦兴奋的说道。
“苍姐,快去,去找师父过来救我啊。”
武彦是满脸的期待,说罢才发现苍的爪子正抓着一只老鼠。
“苍姐,我不吃老鼠,你快去找师父过来啊。”
苍对武彦这兴奋的神色不为所动,双爪一抛,老鼠便被抛到了武彦怀里。
这一下子,武彦才发现,这老鼠居然还是活的,直接就往他衣襟里面爬去,这搞得武彦极其难受,到处拍抓着老鼠,而苍,早已振翅远去,深藏功与名,只留苦哈哈的武彦飘在这空中,受着冷风吹。
终于倒腾了好一会儿,武彦捉住了这只巴掌大的老鼠,将其攥在右手中,武彦恶狠狠的盯着它。
“你完了,我跟你讲,你彻底完了。”
说罢就伸出左手,一个脑瓜崩,一个脑瓜崩的弹着这只老鼠的脑壳,这弹的老鼠吱吱直叫,约莫是老鼠受不了了,决定与武彦同归于尽,狠狠的咬中武彦右手的虎口处,武彦吃疼,松开了手,这下可好,老鼠算是解脱了。
武彦揉着虎口,往底下看去。
“啧啧,何必呢,这么高指定摔死了。”
为这只老鼠的命运多舛叹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啊!!!!!!!!!”
武彦发出了无奈的长啸,这高处不胜寒,寒不胜肚饿,长夜漫漫,唯空中一人尔。
“呦呵,小伙子你干嘛呢,咋飘在天上啊?”
这个突兀的声音在武彦耳边响起,武彦惊诧,这里难道还有别人?
武彦四下寻找,居然在正下方看见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头子,老头子那近乎全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身上布袍陈旧却极其干净,整个人看起来倒是个极讲究的老人家。
武彦疑惑开口道。“老人家,你咋在这深山老林里啊,这天都要黑了。”
地上的老头子就这么抬头看着武彦,也不嫌脖子累,老头子笑呵呵道。
“我呀,我要去辽东来着,这不赶路么,难免要这么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老头子我也习惯了,倒是你啊,怎么悬在天上啊?”
眼下无聊,武彦索性就和这个萍水相逢的老人家聊起了天。
“嗐,我也纳闷着呢,具体的我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是就这么在半空挂着了。”
“你这整的还挺好。”老人家似是调笑。“你是住在这个山顶上吗?”老人家指了指绝云顶。
武彦点了点头。“是啊,我在上边学武,师父说,只要我能自己下山就能去找爹娘了,我就盼着那一天呢,这不,今天试了试,结果就成现在这样了。”
听着武彦的闲聊,底下的老人家似是怔了怔,良久才开口道。
“学武好啊,男儿习得一身本事保家卫国。小伙子啊,你在上面过的咋样啊?吃的好不好啊?你师父对你怎么样?”
听着这老翁的絮叨,武彦嘿嘿一笑。“习武本就是个苦活计,无所谓什么辛苦的,只要能早些下山就成,在顶上头的日子还成,我要说我这几年全靠一只鸟养活,老人家你肯定不信吧。”
“那里有鸟养活人的,小伙子你净瞎说。”老人家果然是不信武彦的鬼话。“你在上头挂多久了,也不累啊。”
武彦摊了摊手,无奈道。“老人家可别说了,我都快挂了两个时辰了,眼下累倒是谈不上,肚子反倒是饿得厉害。”
底下老翁呵呵一笑。“这个简单,你等一会儿啊。”
老翁说罢,就踱着步子朝林中走去。武彦疑惑的看着这个老翁,不晓得他要去做什么,也好奇这赶路怎的也没个马匹车驾的,一个老人家又是如何走的了这么远的路。
过了好一会儿,老翁左手提溜着一只扒的干干净净的野兔,右手架着一堆干柴又往这里走来,不由分说的就准备开始生火。
片刻后篝火燃起,老翁便在其上烤起了兔子,武彦在空中就这么巴巴的看着。不时,阵阵肉香四溢,就这么溜着缝往武彦鼻子里钻。
武彦流着哈喇子,试探道。“老家人,您这手艺挺好的啊,烤的肉这么香。”
底下老翁呵呵笑道。“呵呵,还成,起码不难吃不是。”
说罢还将烤好的兔肉举过头顶,正对着武彦。武彦眼睛一亮,难不成这是要给自己的?惊喜一瞬,武彦就耷拉下脸了。
只见老人家举着烤肉,这瞧瞧,那看看,似是在看这肉的成色一样。
“嗯,不错,色香味俱全。”说罢老翁一口咬下,吧唧吧唧的咀嚼起来。
武彦眨巴两下眼,合着这位是眼气自己呢,武彦无言,但仍是禁不住肚子咕咕叫,武彦便厚着脸皮说道。
“老人家,你这肉……能不能给我点尝尝。”
底下老翁闻言,抬头看向武彦,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兔肉。
“你想吃啊?”
武彦疯狂点头。
“行啊,那就给你一点吧。”
武彦狂喜。“老人家,你是好人啊!好人一生平安!”
然后在武彦憧憬的目光下,老翁撕下了一指粗细的肉块下来,然后奋力的往武彦这边扔来。
武彦眼睁睁的看着那块肉随着风偏离轨向,重重的落在地上。
老翁吧唧着嘴,啧啧两声。“啧啧,可惜了,多好的一块肉,年轻人啊,终究是把握不住。”
武彦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突兀间,武彦竟看到古怪到了极点的一幕,那老翁正吃的香呢,突然左拳就好似不受控制一般,朝着老翁自己脸上来了一下,这可把武彦给瞧傻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这老人家不会是失心疯了吧?这怎么想不开还自己打自己呢?那一拳看着可是没留手啊。”
武彦诧异着呢,就听见底下老翁呼喊自己。
“嘿!小伙子!”
武彦疑惑看去,就瞧见半只烤兔朝着自己飞来,武彦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武彦就这么愣愣看了看手上的烤兔,又看了看底下的老翁。
“看什么看,没毒,赶紧吃吧,我能害你吗。”
武彦嘿嘿一笑。“谢谢老人家了。”
饿了好些阵子的武彦,三下五除二的就消灭了烤兔,还意犹未尽的唆了唆手指头。
“老人家,你这技术可以啊,总感觉在哪里吃过。”
底下老翁躺在草坪上,翘着二郎腿悠悠道。“吃过我烤的东西的人,可没几个,今个你小子可是赚到了。”
武彦学着江湖游侠那般,郑重抱拳。“多谢老人家授饭之恩!”
老翁突然端端正正的坐起,神色柔和。“没什么的,吃饱了吗?渴不渴?要不要喝些水?”
武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是有些渴来着。”
老翁和煦的笑了笑。“那你等一下,我见不远处就有条河,我去取些水来。”
“嘿嘿嘿,那多不好意思啊。”
武彦就那么滋着牙傻乐,兴许这些年来,难得遇见了这么一个好人,武彦觉得彼时的心情极好,是这些年来心情最好的时候。
片刻后,武彦对着水壶咕嘟嘟的大口饮着水。
“慢些喝,没人和你抢。”底下老翁笑望向武彦。
武彦抹了抹嘴角。“嘿嘿,谢谢老人家了,您可是帮了大忙了。对了,我还不知道老人家叫什么呢,等我回头真能下山了,一定还老人家您这个恩情。”
老翁双眼柔和的望着武彦,就那么直直的望着,仿佛有道之不尽的情绪蕴含在那双眸子里。
武彦被这老翁瞧得颇不自在。“老人家,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啊。”
老翁回过神,捋了捋鬓角,略有歉意道。“别在意,看到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个后辈。”
老翁和武彦这就这么聊起了天,既聊家长里短,也聊人生大事,令武彦诧异的是,这个老人家好像有数不尽的问题要问自己,武彦也就一一回答了,每每对上老翁那柔和的目光,武彦都觉得自己莫名的心安,这股异样感觉,武彦也不晓得是什么情况。
渐渐的天暗了,经过白日的惊心动魄,武彦多少有些疲累,悬在半空中是一种很难言语的感觉,总之不如何舒服就是了,随着夜深,武彦居然不知不觉的就那么悬在半空睡过去了。
底下老翁端端正正的坐在草地上,仍是柔和的看着半空中,姿势古怪的武彦,这一望,又是许久许久。
“够他好好睡一会儿了,也该走了。”老翁喃喃道。
随后老翁一个利落的纵跃起身,随意拍了拍衣袍,又回望一眼半空中的武彦,洒脱一笑,朝着北边走去。
次日天色微凉,武彦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武彦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这一觉睡得真是一言难尽。
武彦下意识朝地上看去,没瞧见那老翁的身影,又四处巡视仍是没有。
武彦挠了挠后脑勺,“老人家走了?唉,还不知道老人家的名字呢,以后也不晓得啥时候能再遇到。”
正哀叹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的武彦,隐约好像看到远处有两道人影,细细看去,其中一人不正是自己那便宜师父吗,武彦兴奋的大声高喝道。
“嘿!嘿!师父!看这里,看这里@”
远处来人正是墨痕和林秋崖,林秋崖抱着古朴长刀,背着包袱,隐约听到远处似有人在喊叫,眯着眼眸往声音来源处看去,这一下,惊到了林秋崖。
“远处……怎有人在天上?”
林秋崖诧异的声音落到了墨痕耳中,墨痕淡淡一笑,不予回应。
二人这一路上,都是在空中风驰电掣的飞过,这般神仙手段让林秋崖惊讶了整整一路,而今又看到一人竟然也能驭空而起,禁不得心中暗暗感叹。
“没想到这里竟然这么多的神仙人物,这个声音听起来颇为稚嫩,似是比我还小,往日我所自傲的东西,可能在他们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吧。”
片刻后,二人靠近了武彦所处的方位,悬在天上一天的武彦,看到来人还真是自己那个天天不回家是师父,顿时如同独守空房的小媳妇儿一样,楚楚可怜的说道。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师父你知道我这段时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下面墨痕不做回应,一旁的林秋崖抬头望去。
“师父?这个看起来比我年岁略小的少年是他的徒弟?没想到他的徒弟也能驭空而行了,想来跟着他定然没坏处。”
武彦见墨痕不做回应,这才发现了一片的林秋崖,武彦疑惑道
“师父,这是师弟吗?你果然是出去给我找师弟了。”
“师父……”
话没说完,武彦觉得自己的身体骤然间不受控制的往上飞去。扭头一看,自己师父和另一个陌生少年也一同往山顶飞去,而那个少年竟然面对这样的场面,没有丝毫胆怯。
武彦顿时觉得,身为师兄的自己,更是不能在师弟面前露怯,便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感,表现出一脸的淡然。
一同往上飞去的林秋崖当然不会觉得胆怯,毕竟他都这么飞了好几天了,早就习惯了。
片刻后,三人便到了绝云顶之上。
“把那个包袱给他。”
墨痕沧桑的声音响起。
林秋崖依言,将背着的包袱递给了武彦,武彦诧异的接过这个包袱,晃荡了两下,略微有些金属碰撞的声音。
武彦好似是明白了什么,盘坐于地面,将包袱置于身前,缓慢的打开,想探究却又满是犹豫,一旁的林秋崖就这么看着这个行为略显奇怪的同龄人,且算是同龄人吧。
前面的墨痕也没有挪动身子,立于原地。
犹豫半晌后,武彦还是慢慢的打开了包袱,里面就两样东西,一把枪头,一块令牌。
武彦看着这两样在幼时极为熟悉东西,怔怔出神,手颤巍巍的抚摸着,仿佛他的呼吸都滞住了。
这时一旁的林秋崖才明白了情况,看来这位同龄人是南诏国那两个坟冢的遗子,而后又想到了自己……
我又何尝不是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