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没皮没脸地缠着禹梧桐睡了两个晚上,绿央还是没能逃过萧如松的“魔爪”,被这两人亲自领着送到了晋州。
自云州起,越过沧河再往北飞行半个时辰,便可进入晋州境内。在地面上瞧着是十万八千里的遥远,在空中却显得格外的近。
如果去哪里都能像看起来的那么近,就好了。绿央如此想着,回头往西边看了一眼。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发酸,又痛又痒。
有萧如松领着,她和禹梧桐自然是不用施力飞的,脚下团聚的云都格外厚实,那些略带寒意的风又怎可能刮到她的眼睛,将那些扰人的细沙带进去,叫她红了眼。
她默默转回来,将头埋进了萧如松的后背。
感觉到热意袭来,萧如松侧头问到:“怎么了?”
“没事,有沙子进了眼睛。”是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调。
禹梧桐看一眼萧如松,无言地摇了摇头。后者会意,又专心看向前方,道:“快到了。”
禹梧桐也将手放到绿央的后背,拍了拍:“嗯,既有沙子你就别起来了,反正也快到了。”
“恩。”
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之后,绿央忽地觉得被一只大手反手环住了腰,面前的人也半蹲了一瞬。
她膝盖弯被另一只手覆住,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伏在了萧如松的背上。背着她的人也不等他说话,声音依然没什么波澜,只是在春风里格外温柔:“累了就睡会儿,别担心,师兄在。”
绿央埋着脸,在萧如松的肩头来回蹭了两下,看到两条明显的水渍,她才忽地笑出声来:“师兄啊,你说你能同时把我和梧桐都背起来吗?”
“哈哈哈哈。”不等萧如松回答,禹梧桐先大笑起来,“不是怕你哥背不动,我是怕我把你给压扁咯。”
在两人的笑声中,萧如松腾出一只手,忽地将禹梧桐拽到了身前。他这只手也顺势覆在了对方的后背上。
“这样就不会了。”
“对哦,这样梧桐也吹不到风了。还是师兄聪明。”捧她师兄什么的,绿央一向是不吝赞美之词的,再小的事都能被她拿出来夸一番。
说完这两句,她将头往前探了探,正好凑在禹梧桐的耳边,声音极轻地说:“梧桐,你脸红了诶。”
若放在平时,禹梧桐早跳起来捏绿央的脸、顺带把萧如松也骂一顿,而现下她被圈在萧如松的怀里,一动也不动。听了绿央的话只是把头彻底埋了下去,只露出一个红得快滴血的耳朵。
绿央又咯咯地笑起来,连萧如松的嘴角都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三人,或者说是萧如松一拖二飞行了一阵,就已到了晋州的边界。那结界内两个巡逻的弟子识得萧如松,自是放了行,同时给宗里传了信。
进了晋州境内,入眼的先是横贯的一脉连绵高山,山体浑厚,却远不及烬微山一类的巍峨。再往里便是开阔的一片平坦。
绿央下意识地往西北看了两眼,却见雍州的方向一片灰蒙蒙的看不清,像是被好几层泛黄的纱幔笼罩。
她心中疑惑,以自己如今的修为,不可能视线模糊到如此地步,连莽云山都辨识不出了。
于是,她问:“师兄,雍州那是怎么回事?”
萧如松提了一口气在喉间哽住,顿了顿还是开口回答她:“风羲撤了戈古结界,引黄沙入境,以灵力催动,在整个雍州之外重新设了一道混杂黄沙的结界。叫任何人都无法从外观测雍州的境况。如今的雍州,与孤岛无异。”
搁在萧如松肩头的手捏着那点布料紧了紧,绿央的眉头也紧了紧:“黄沙之力吗,现在虽然没有水石,但以我和木石相近的本源,催动御灵不是不能破……”
“不用!”不等她说完,萧如松便已开口打断,似是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他顿了顿,这才继续道,“我和姜清泽已在想办法,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情。”
绿央即刻收了声,将下巴搁在萧如松的肩头,嘴也抿了起来。
萧如松也不再说话,连禹梧桐轻轻敲了敲他的胸膛,也只是收紧了手,加快了御风的速度。
龙城在悬江南边,在萧如松如此急的飞行速度下,三人也很快就到了。等三人飞到五同宗,远远就看到时祺正站在校场上,衣摆沾湿了些,头发也被风吹得乱了几分,应当是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等到三人一落地,她便快速迎了上来。
“师姐!”
萧如松一松手,一个从他后背跳下来,另一个也迅速站到了他的身侧。
“念安!”绿央上去抱了时祺一下,“想死我了,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她这样说着,还踮起脚拿手去够时祺的头顶。
时祺弯下腰来,让绿央顺利摸到自己的脑袋,又好笑又无奈地道:“师姐,我都多大了,哪儿还能长高啊。”
“也是,哈哈哈。”
“定是师姐太久没见着我,把我多高都忘了。”时祺扶住绿央的腰,自己也站直了,“既说了想我,那这次在晋州可得多待些时日。”
“久,这回久哦。”绿央瘪了瘪嘴,“师兄不要我咯,不准我跟着他呢!”
时祺笑了笑,往前一步,向萧如松行了个礼:“萧师兄一路过来辛苦了,该让我亲自去接师姐的。”
“总是要亲自送来,我自己才放心的,省得她贪玩半路跑了。”听了刚才绿央的话,萧如松也没生气,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带上了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送到你手里,我也放心了。我们就先走了,你照顾好她。”
“师兄,这就要走吗!”绿央嘴也不瘪了,着急忙慌地上前,“这也快午时了,不如用了饭再走。”
萧如松依旧笑着,捏了捏绿央脸颊没剩多少的肉:“云州还有事。你安心待着,想去幽州玩也行,姜清河和桑桑她们都在。勤加餐饭,我来接你的时候,可是会检查的。”
“对啊,我也会检查的哦。”禹梧桐笑得更开,说的时候还指了指绿央的胸口。
绿央又羞又难过,一时之间产生了一种父母远行、将自己托付给人照料的错觉。
她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只能点了点头:“知道了,放心吧。你们万事小心!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那两人点头应了,终于携手重新踏上了来时的路。
等到两道身影都消失在了天边,绿央才收回目光,挽上了时祺的手臂:“走吧。”
时祺走在绿央的身侧,顺着绿央的步伐,也放慢了脚步。她心中又一次浮现出了那种出现过数次的感觉,这次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
“师姐,我怎么总感觉你在师兄面前,和在我面前不一样啊。”
“恩?哪里不同?”
时祺摸了摸下巴,道:“恩,就是师姐拿我当小孩子看,在师兄面前自己又像个小孩子。”
两人已走进宗内,绿央顺手在旁边的树枝上一抹,手中便出现了一枝杏花:“那你和师兄不一样呀。”
“哪里不一样?”
将那枝杏花插进时祺的腰封里,绿央抬头冲对方眨了眨左眼:“辈分不一样。”
时祺无言地笑一声,带着绿央拐过这片花园,朝正前方的主殿走去。
等进了偏殿的书房,绿央看到的是满案的卷宗,随手拿起一卷,写的都是州内各处的情况,上到重烬门残余之力,下到哪村丢了几头猪崽。
绿央将这卷宗放回去,问时祺:“小珏呢,怎的没见着他。”
“让他去莽云山了。”时祺把那枝杏花插到一个天青色的瓷瓶之中,这才走回来坐到书案边,“一来探探那结界,二来,那几处村镇都还在重建,少不了多花点力气帮助。”
绿央点点头,也在她旁边坐下。等到时祺扫了扫书案,给她腾出一小块地方来,她便趴了上去,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看向时祺:“那我住哪儿啊。”
“宗内和府上都给师姐收拾出来啦,和我住一块儿。”
绿央眼睛一转,又道:“哎呀,你还有这么多事要处理,我就不烦你了,我自己出去转转,用饭的时候回来!”
说完,她即刻就起身往外走。没曾想刚走了一步,就被时祺拽着衣带子重新拉回了椅子上。
“不行,师姐得陪我。”
“啊,好念安,在这儿,我能干嘛呢?”
时祺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又一本正经地道:“陪我看卷宗。”
“啊!”
绿央是想逃逃不掉,又担心被时祺向萧如松告状,只能哀嚎连天地瘫倒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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