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年。
春。
楚国趁着各国大军不在国内,派兵偷袭了各方邻国,以战养战,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攻破了各国首都,逼迫各国签订停战协议。
这支奇兵,毫不恋战,速战速决,每过一处,财与粮草尽无,让各国没有调拨大军回援的能力。
在天灾与战败下,各国只能妥协,签下了停战协议。
楚国二皇子温信修拿着这份停战协议,向东夏国国君下聘。
“老丈人,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现在——该把十六皇子许配与我了。”
温信修笑的张扬,肆意又狂妄。一身霸气,让人忌惮。
东夏国国君沉默的端坐在皇位上,目光沉沉的看着见他不拜的温信修。
他捏着停战协议的手用力,指尖泛白,刻着协议的竹简发出细微的声响。
过了片刻,他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好。”
“那就多谢老丈人了!”温信修说着,直接转身离开,一点尊重也没有。
而此时,站在门外,恰好听到这番话的林殊白了脸。
他踉跄的退后,慌忙的躲了起来。
他本是听说了各国退兵,楚国二皇子要来求娶他的谣言,才来找父皇要求澄清。
可他听见了什么?
他要嫁出去了?
林殊茫然的蹲着,看着温信修离开的背影,过了很久才挪动自己发麻的脚。
他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皇城,竟有一种天下之大,无处可去的感觉。
林殊跌跌撞撞的走出了皇宫,迷茫的走在路上。
边关退兵了,他的友人即将要回来。
不知不觉间,林殊已经站在了尉迟将军府门外。
他想敲门,想找友人寻个安慰。可他的友人还未回来,这里只是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林殊转身离开,呆呆的在人海中行走。
众生百态,一种生命的活力在他眼前展开。
天灾,战乱,困苦……
人生如此艰难,他们为什么还能笑的开心?
林殊茫然的穿过人海,站在了摘星楼前。
他望着孤独伫立的摘星楼,深吸一口气,踏进了摘星楼中。
摘星楼最高层,四面无墙,只有白色的帷幕随风乱舞。
摘星楼中,端坐着蒙着黑布的国师,他那一头黑发掺上了白。
“师傅……为什么父皇要放弃我?”
林殊呆呆的看着夏侯白,眼泪无意识的滑落。
“他是一国之君,而后才是你的父亲。”夏侯白淡淡的说,声调平平,从未有过起伏。
“他的孩子不应该是最重要的吗?”林殊带着哭腔问,语气哽咽委屈。
他才十六岁,他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会选择放弃他。
“重要。但……与责任相比,又太轻。”
夏侯白伸手摸了摸林殊的脑袋,轻声的说:“去看看人间吧。”
去看看这人间吧,神明的孩子。
夏侯白说着,带着林殊来到不同的地方,去看这人间的模样。
不止东夏。
楚国,齐国,燕国……
天灾之下,百姓流离失所。
干瘦的宛如骨头架子,肚子撑的鼓鼓的仿佛要炸开了……
洪涝摧毁了家园,一群群百姓无家可归,疫病,饥饿……
死在路上的,不计其数。
地裂开了,瞬间吞没万千百姓,房屋一夜之间崩塌,哭喊惨叫如噩梦一般。
即便是强大如楚国,百姓的生活也只是温饱。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夏侯白不单单只让林殊看人间疾苦,他也让林殊看看美好。
灾难之中,众志成城,四方支援。
城门外支起的粥铺,免费看诊的大夫,掏钱的富绅,策马扬鞭,奔波于受灾地,日夜不停处理事务的官员……
人类生命的坚韧与爱,在天灾面前,显得高尚又感人。
“他们为什么……那么拼?世人跟他们没有关系不是吗?他们不在乎自己吗?”林殊茫然的问。
“因为责任,因为大义……或许更简单一些,他们心有苍生,是一群纯粹的好人。”夏侯白看着那些日夜奔波与天灾比赛的人,眼眸低垂,语气平淡。
“好人……吗?”林殊茫然的复述了一遍。
当踏遍了整个天下之后,夏侯白带着林殊回到了摘星楼中。
风吹乱了帷幕,遮住了夏侯白的身形。
林殊听见他说——
“小殊,你愿意……拯救世人吗?”
夏侯白望着林殊,风吹乱了他的长发,与蒙着眼的黑布交缠。他的话轻的像要被风吹散了似的。
林殊沉默着不说话,心中涌上莫名的情绪。
世人本与他无关,可他好像也变得见不得人间疾苦。
“如果我有能力的话,我应该是愿意的吧。”
林殊轻轻的回答,脑海中响起刚才看过的那一幕幕。
他见过了人间,知道人间不全是好,也有很多坏。
他虽然不能理解那些人的做法,但他好像被感染了。
如果他有能力的话,他应该也愿意拯救世人吧。
夏侯白望着林殊的背影,微微躬身一拜。
白色的帷幕遮住了林殊的视线,他脚下的阵法微微发着白光。
“契……成……”
夏侯白久久躬身,不曾起身。
金光的功德之光如腐草中生出的萤火虫,满天飞舞,消散于他的眼中。
“对不起……”
低声的歉意消散于风中,除了夏侯白,谁也听不见。
公元16年。
春上旬。
东夏国,尉迟将军携少将军尉迟忠奉旨回朝。
边关无战事,征夫尽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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