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色渐深,有楠轻声进了李凤鸾的寝殿。她跪在李凤鸾身旁,端着一盆水,偷瞄着李凤鸾轻声道:“公主,洗洗手吧。”
李凤鸾斜睨着跪地的有楠,将手伸进水盆内,血色像牡丹花一般漫延开,“真美啊。”
有楠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凤鸾,“什……什么?”
白皙的手指渐渐露出,轻轻拨动水中的血迹,“那东西是你放在念柳身上的吧?暗阁不会由着李贤清胡闹,没有证据就敢行刑,定然是当场搜到了。”李凤鸾拿起盆边的白绢,继续说道:“一只百两的耳坠,竟要了她的命。她身上的哪一件饰品不比那耳环值钱的多。”
李凤鸾用白绢擦拭完手指,将白绢扔到水盆中,白色的手帕瞬间被染成淡淡的紫红色。目光渐寒,她冷声道:“她送你的这根珠钗,够买下几十个你了。”
有楠端着水盆站在一旁,身子越发抖得厉害,盆中血水轻轻荡漾,血色越来越浓。
李凤鸾猛地向前扑去,带翻水盆。她掐着有楠的颈项,二人一同重重摔在地上。
房内声响惊动了门外换岗的暗卫,二人冲进门时,就见李凤鸾俯身跪在地上,左手紧紧掐着有楠的脖子。
李凤鸾抬头看向二人,是白日地牢内那个暗卫和林野。
许是李凤鸾这副模样像厉鬼索命,二人齐齐怔住,静静看着李凤鸾。
李凤鸾低头看着面目通红的有楠,迟疑片刻,她松开了手,起身背对着门口,“你可知本宫当初为何收留你?”
有楠捂着脖子,蹬着腿往后挪了几步,惊恐地望向李凤鸾。
“念柳说,你们是同乡,她见到你就心生欢喜。”一声轻呵,她垂眸继续道:“那你猜猜,念柳本名为何?”
李凤鸾回身看着有楠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钱,盼,梓。”
“钱有楠,你说巧不巧啊。”
有楠眼中的惊恐变为震惊,最后是不可置信和绝望。
“本宫不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从来都是念柳。”
“有楠啊,既然念柳喜欢你,那你便去陪她吧。”
有楠看着李凤鸾疯癫的模样,那双最爱转动的眼珠却是一动不敢动。
李凤鸾坐回梳妆台前,卸下头上的金簪,笑着说道:“出了栖梧宫,右边的宫殿里有个枯井。当然,你若是不敢,本宫也可送你一个耳环,让你也体验一下剥皮之痛。”
有楠愣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道:“你不能……不能杀我……念柳她……她不会想我死的……”
“本宫是说过,念柳才是那个能护住你的人,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
“早些上路,莫让念柳等你太久。”
李凤鸾卸下头上的钗环,直到摘下耳坠,再无耐心,催促道:“本宫乏了,你若是不选,那本宫替你选。”
“我不想死……”
“求求您了!我不想死!”
有楠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以头怆地,苦苦哀求李凤鸾。
李凤鸾偏身看向站在门口的暗卫,只看了一眼,迅速回身道:“有劳,送她一程。”
那暗卫随即上前两步,抓住有楠的衣领,将她拖出栖梧宫,有楠的喊叫声很快便没了。
林野站在门口处,几次欲要开口,最后都未说出。
李凤鸾起身看向林野,“有话不妨直说。”
“你明明可以放她一命,为什么……”
李凤鸾冷笑着接道:“非要置她于死地。”
“今日她捅了你一刀,跪地求饶,你原谅她了。明日她又捅了你一刀,再跪地求饶,你会原谅她吗?或者,都不一定有明日了。”她看向镜中的自己,似是自言自语,“若我早些明白这个道理,念柳就不会……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道理并不适合这里。她举刀时,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林野,心软的人,在这里活不下来。只有足够心狠,才能护住自己,护住身边的人。”
院中的甘棠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野快步走到院中,只见到一个黑色人影消失在墙头。
“不必追了。”李凤鸾看着树梢上轻晃的平安符,有些失神。这是从承恩寺求的平安符,她没有想到那人竟将念柳葬在承恩寺。承恩寺是唯一一个她能去祭拜的地方,也没有比那里更好的风水宝地了。
林野余光扫了眼李凤鸾,又看向那人影消失的方向,心中疑窦丛生,却未多言。
李凤鸾一言不发回了寝殿,将门合上,背靠着门,抱膝坐在地上。她肩头耸动,却没有半点哭声。
过了许久,直至殿内漆黑一片,李凤鸾缓缓起身,转身开门走出寝殿。
福满在院外的连廊上睡着,听见地板响动,一睁眼便见到满是鲜血的裙摆,吓的一激灵。
“本宫要为念柳报仇。”
听见是李凤鸾的声音,福满瞬间清醒,赶紧起身跪着,“咱家该死,竟睡着了。”
“皇帝如今和纯贵妃都在灵泉行宫避暑,你明日一大早便将林擎在灵泉行宫护驾的消息放出去,确保让李贤清知道此事。”
“咱家明白。”
“再往宫外递个消息,让叶家的人去青楼将整日和胡佑民厮混的那方家二房的公子抓到灵泉宫的知春殿,少下点迷药。”
“剩下的应该不用本宫教你了,让魏奴的人去做。”
福满悲愤接道:“咱家明白,将春药下在香炉中,然后事成之后,将陛下和贵妃娘娘引过去。”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她既那么想嫁给林擎,本宫偏不让她如意。若是明日寻不到方家的那个,便在青楼随便抓一个公子哥。”
“咱家明白,要寻有地位的公子哥,以免胡氏仗势欺人,压下此事。明日定能事成,为念柳姐姐报仇。”
“死,是最容易的事了。我偏要她好好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李凤鸾的声音在黑夜中如鬼魅飘荡,没有丝毫感情,“不仅是她,整个坤宁宫都要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从前的隐忍是为了不节外生枝,她可以忍下李贤清对她的欺辱。可念柳的死却像是一柄长剑直直穿过她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胸腔上的血肉。她不再忍让了,狠狠地拔下那剑,重重的插回剑的主人身上。
“忍?忍得久了,他们竟觉得本宫好欺负了。”
“那便都不要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