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七月十五,酆都鬼门大开,百鬼夜行,阴人借道。
不过这基本属于阴间的狂欢活动,活人参与不了大游行,只能在岔路口或偏僻处烧烧纸钱,供奉香烛元宝,给心心念念的逝者提供活动经费。
苡灵这就在院里供上了。
两根白蜡,当间是香炉,炉中插入三支香,再奉上果盘。
今夜将给张山来一场从头到脚,彻彻底底的物理超度。
锁紧大门,将铁钩再一次插入屎一样的酱缸里,费了个把力气才把那副身体勾了出来。
真臭啊!
虽系着面巾,依旧是臭气熏天,比洋葱的劲儿还大,呛到人睁不开眼。
泪眼迷离里,看见他已表皮腐败,面目全非,
七窍里全是褐色的大酱,咕咕咕,不时的往外泛出酱汁,跟反流的下水道似的。
哕……
苡灵干呕了两声,跑到燃烧香料的位置换口气。
但不敢耽搁,立马提着棉布和油桶回来。
学着从前无意在网上浏览到的知识,先把腹腔给划开,以免发生爆炸。再用棉布把他裹住,据说是能够提高内在火焰温度。这一道流程有点麻烦,只好勉勉强强给他翻几个身作罢。
最后浇上油,丢来一根火折子,哄的一声,着了!
说不上是熊熊大火,但火苗也有一米多高!
紧接着,一边烧人,一边烧纸。
见火就着的打孔钱随着热气流飘得老高,几乎要飘到墙外去了。
飘出去两张也好。
右边那户还有人住,通过晾晒的衣裳来看,是个独居的老婆婆。留下两张纸钱碎屑,就大大增加了合理性。
随着大火的洗礼,
起先那股子无孔不入的恶臭气已经没有了,只剩下炭火味道和弥漫的青烟。
而地上的身体最初遇热,如猪肉化开了一大滩的油水,
不过在火焰的加持下,很快就烧干了。
地上的身体一点点的干瘪变小,再添上几次油一步步的加工,最终历时了一个半时辰,只剩下一副焦炭一般的骨架了。
再用大锤将它敲碎,
捡进火盆里继续浇油,继续烧。
不知又过了多久,骨架成了骨片,拿井水一淬,成了一盆黑乎乎的骨头渣滓。
最后倒进厨房磨盘碾了一碾,把灰末扬到了门外的野渠里。
至此,杀手张山灰飞烟灭。
苡灵站在冷清的夜幕下,望着眼前的茫茫野地长出了一口气,小嘴嗫嚅默念道:“你也不必怪我把事做绝,是你先下杀手的,这叫死有余辜。”
苡灵信鬼神,但今夜她不怕鬼神。
事成后打扫打扫卫生,饮下半壶甜酒,这便在新居宿下了。
一夜安好无事,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来到新世界整整七天,从不像昨夜那般如释重负,睡一个安稳囫囵觉。
哼唧。
带着睡眠音,像个哼唧兽般起了床。
苡灵素来身体不错,阳气也足,太阳升起之后,便很难在床上待得住了。那些爱赖床的宝子们,其实就是体质偏阴,气血不足。
犒劳自己在馆子里吃了顿大餐,玩到下午才回教坊。
顺便给张顺带了一只大烧鸡。
张顺是个聪明人,看苡灵这几天忙个不停,夜不归宿,满腹狐疑的问道:“苏内人,您都忙啥呢?昨儿是鬼节,定不是找颜公子去的。”
苡灵知道,只声称送大酱到煎饼铺可用不了这么久,
于是笑着回答道:“考察市场呢,最近发现个商机,罗川旱烟。改明儿有机会开间烟馆,少不了你的一份红利。”
听见这个,张顺的两眼直冒光,
立马揖手道:“做生意啊,原来苏内人还有这样的心胸抱负,那我可就随时听命了!”
“妥妥的!”
苡灵朝张顺飞了个眼神,摆摆手进了门。
哼着小调回到丙字楼,一开门却发现姑姑正坐在自己床上,人登时愣住了。
苏献音一脸愠怒,两尾柳眉都变得锋利起来:
“去哪儿了?!”
苡灵岔开话题:“姑姑,您怎么过来了?不忙吗?”
苏献音冷笑一声:“我怎么过来了?昨夜我要接你去祭拜祖母,人是怎样都找不到。方才问过刘青羊,你是彻夜未归啊,我看你是把我忘了,把苏家人都忘了。”
说的没错,还真是给忘了。
突然多了个姑姑,还没适应呢。
苡灵噘噘嘴:“您别生气嘛!我是在书楼看书,不小心睡在里头了。晚上锁了门,今早上才出来的。回来的时候,青羊姐已经去排练了,自然没碰上面。”
苏献音吐出一口气,朝苡灵招招手。
姑侄俩坐在了一起,苏献音谆谆说道:“姑姑得了女尚书器重,要去担任凤仪女官,从四品。现下已接到了调令,明日就要去内廷报道了。”
苡灵小小的吃了一惊:“那您一走,没人罩着我呢。”
苏献音拍了拍她的小手:“这个不必多虑,新来的姬副使声誉不差。再者说,身处内廷便有机会亲近陛下,你懂了吧。”
“懂了。”苡灵点头,又颇为乖巧的说道:“那就恭喜姑姑高迁,今后官途顺风顺水。”
苏献音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鬼丫头,你懂事就成。现下你虽不是前头人,但我说是好事,也好为以后脱籍做准备。只是有一点,你切记谨言慎行,为人低调。”
“好好好,我一定不冒尖儿!”
“姑姑有空就来看你,若有急事,托文竹居的小蝶传话给我。”
这厢与苡灵交待妥当,那厢又与新来的姬副使交接了工作。
翌日一早,苏献音满怀希望的走马上任,而姬副使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纵使冒着泼天大雨,也要通知所有人前往大厅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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