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下丹药,谢过顾明彰。想到院中堆积的锦盒,确实应该理一理了。于是叫来两个伶俐的丫头,趁着天气晴朗,将锦盒都打开归置。我则靠坐在躺椅中,轻展礼单,一页页细细翻阅。原来御医院的前辈每隔几天就会轮个送来珍稀药材,都是弥补心脉所需之物。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葛院正和罗御医的名字。
我不禁轻叹,将礼单轻轻搁置一旁,仰首望向天际。
正是阳光明媚,云淡风轻。
不由眼眸微眯,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娘亲……”雨眠抱着她的小兔子缓缓来到我身边,软糯糯的童音好似羽毛扫过心房。只见她一身粉色纱裙,裙摆轻盈,绣着点点桃花,随风拂动,活色生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情不自禁伸手抚摸她粉嫩白皙的脸庞,心中柔软,“怎么?”
雨眠一边轻抚怀里的小兔,一边挨近我的腿边,小声问道:“娘亲,吕伯伯今日什么时候来?”
我略感意外,将她揽在怀中,“吕伯伯回去静养了,今日怕是不会来。”想到她对吕伯渊的依恋,我正担心她要哭闹。
雨眠果然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将脑袋搭在我身前,声如蚊呐,“为何义父可以住在院里养伤,吕伯伯不可以?”
圣意难违对她而言实难理解,我亲了亲她的额角,牵强解释道:“因为义父的伤更严重一些。”想了想,我又道,“你今日可有去向义父请安?”虽如今落为布衣,但不想他们因此失了大家的礼数。
雨眠乖巧地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我的理由,“义父流血了,是不是很疼?”
“是啊。”望着她担忧的模样,我又亲了亲她的脸颊,“雨眠摔破膝盖的时候很疼对不对?义父只会更疼,比那疼很多。”
雨眠闻言垂着眼帘没有说话,沉吟良久,才轻声问道:“比吕伯伯还疼?”
我苦笑,竟还是忘不了她的吕伯伯,刮了下她的鼻尖:“都很疼。”
“娘亲,那我可以去看望吕伯伯吗?”姜雨眠忽然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吕伯伯也很疼,他也会害怕的。”
我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总是更加共情吕伯渊。不禁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哄道:“吕伯伯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昨日你们说了很多话对不对?可以告诉娘亲吗?”
“娘亲想听吗?”雨眠示意一旁的奶娘将它的小兔子放回窝里,而后搂着我的脖子依偎进我怀中,“吕伯伯给我讲了小兔子和小狐狸的故事。”
那是一只没有朋友的小狐狸想要和小兔子做朋友的故事。昨日讲到,受伤的小狐狸因为没有朋友只能自己舔舐伤口。善良的小兔子想要去看望小狐狸,森林的小鸟、小刺猬都告诉它,狐狸是最狡猾的动物,有用来捕猎的爪牙,朋友们的话让小兔子很害怕。
我若有所思,缓缓问道:“后来呢?”
雨眠将稚嫩的脸庞紧贴于我胸前,语气里充满了同情,“孤独的小狐狸,日复一日地等待,小兔子都没有来。它难过极了。”
闻言,我心中不免泛起一阵酸楚,指尖轻抚过雨眠柔顺的发丝,试图以此传递一丝慰藉。
“但是它没有放弃,”雨眠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仰面给了我一个充满希望的笑容,她得意地说道,“小狐狸磨平了自己的爪牙……它一定可以和小兔子成为最好的朋友。”
我原本以为会有更好的转折,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日上三竿,有人来给盛青山送信。想也知道是今日朝堂上的动向。
我屏住呼吸,难免在意。
然而盛青山屏退房中的下人,径直将信报递给了我。
“呵,你说他不会?”盛青山干笑一声,那笑中既有讥讽,又似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唯有他,才会行此非常之事。”
我接过信报,一目十行,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原来吕伯渊今日告病没有上朝,但地方赈灾的捷报却如春风般吹遍了每一个角落,将户部的功绩渲染得天花乱坠。而户部,是荣相治下。然,众人皆知,此等功绩,实乃吕伯渊赈灾之策得当,户部不过是依令行事罢了。其中深意,不言而喻。若盛青山昨日求情是釜底抽薪,这一番表演便是想要让荣家功过相抵,犹如久旱甘霖。
我轻轻抿唇,眼中满溢赞赏之情。
盛青山侧目,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忍不住泼我冷水道:“圣意未定……”
但总算有了转机。我抬眸,与他四目相接,“我明白的。”此事被高高拿起,想要的还未得到,皇帝不会轻易下旨。但有他们在前,荣家便多一分保障。言罢,我嘴角勾起一抹真诚的笑意,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大将军仗义执言,待将军伤愈之日,定当备下好酒好菜,以表谢意。”
“头一回挨板子。”盛青山闻言似是被我感染,眉宇间也明朗起来,玩笑地说道,“竟只换一顿酒菜?”
我挑眉,语气中却难掩轻松与释然,“那便免了。爱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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