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内。
苏东山欠身拱手:“叶夫子。”
叶继微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皱眉看着苏东山。
苏东山被看得有些发毛。
按道理来说,学子给夫子行礼,一般是夫子点头后才可以站直。
可他欠了好一会也没见叶继微点头,索性自己站直,看向叶继微。
不得不说,原主脑子不太好,但审美是在线的。
柳叶弯眉樱桃口,谁见了都乐意瞅。
原本他觉得这只是一句梗,没想到真给他遇到了。
叶继微满心疑惑。
她有一项特殊的本命神通——闻弦音而知雅意。
修为越强,她能感知到的心弦波动越强烈。
由呼吸、心跳、举止变化,若有大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前天听潮湖上,苏东山见他时心弦乱崩如鼓点乱敲。
可没想到前后两天时间再见她,他已然像变了一个人。
之前的那个,虽然还没开口,但眼神飘忽,目光游离且轻佻。
眼前这个,虽然还是看她,却目光清澈,没有半分杂念。
就连他的步伐、呼吸以及心弦波动都趋于平实,并无半分异样。
是王业院长申斥起了效果,还是苏沛院长回去严加申斥?
莫非真的是五德之属的本命字气象,对他产生了影响?
叶继微目光大亮。
君子立言,教化世人。
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乐又是六艺之一。
她的道,天生归于五德之属。
果真在听潮湖上有人修出了本命字的话,她真的想要趁此机会好好讨教一番。
略作思索,叶继微面露不喜:“苏东山,你不是应该在省身亭反省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东山心底雪亮,叶继微这是奔着听潮湖上的异象来了!
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本命字鱼跟老爹的字符加持,已经隔绝了她的感知。
不然的话他此时早已心呈乱相,被叶继微看出端倪了。
当然,苏东山心底得意归得意,面上却露出羞愧:“回叶夫子,是听潮湖上有了异样动静,我爹将我送了出来。”
顿了顿,他又躬身一礼,“学生之前因为考校失利,贪了几杯酒,放浪形骸,蒙夫子出手教诲,如今已经知错,请夫子原谅!”
叶继微皱眉。
苏东山的话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主动坦白有异象,又提前说了自己不知道。
关键是他说这些话时,心弦一如先前,并无异样波动。
“怎么会这样?”
叶继微心底疑惑。
难道苏东山说的是真的?
不然为何她察觉不到苏东山情绪波动?
看来旁敲侧击是不行了,只能用点手段诈他一诈。
虽说在听潮湖上没能修出本命字,她也自我安慰是修为不够,但要说心里不抱一点希望也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叶继微面色一寒:“省身亭的事揭过。
我问你话,你如实回答。
不然,我要你好看!”
苏东山皱眉。
这叶夫子是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
只是不知道这所谓的“要我好看”是怎么个好看法?
但该有的态度还得表现出来:“夫子请问,学生不敢撒谎。”
“好,之前你说的天地异象时,你知道的有谁?”
“回夫子,我爹,王夫子,还有我。”
叶继微目中亮色陡盛,心底欢呼。
到底是年轻啊,不经诈。
她心底已然又升起一丝希望。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之前饶了苏东山一命,现在又还回来了。
果然,一饮一啄,乃是天定。
她压下心中惊喜,又问:“那些异象是从王夫子身上发出来的吧?”
“不是。”
“不是?”
“那是谁?”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叶继微眯眼,“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苏东山暗暗皱眉,老子又不是你儿子,你这么训我?
但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份,还是点正色说道:“真的不知道。”
叶继微修眉蹙起,葱白一样的手指捻动笔杆,在砚台上一敲一敲,像是在打着什么拍子。
苏东山不明就里,只觉自己的心跳似也跟着这拍子有节奏地跳动起来。
“卧槽,强控?”
苏东山心底一凛。
这女人不会翻脸杀人吧?
一股生死不在己手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实力不足啊。
苏东山心底感叹。
他不知道,此时的叶继微也是满脑子问号。
心弦还没有波动?
要知道,自己可是动用了天赋神通!
即便是七品、八品儒修,猝不及防之下也会被她窥伺一点心意——甚至是心声。
然而她一试之下,苏东山的心弦静如止水。
俨然是他说的话没有任何水分。
“怎么会这样!”
叶继微有些急切,又问:“那你看到天边异象了没有?”
苏东山心道“果然”。
幸亏自己提前有所防备,不然乍一听到这个问题肯定要露馅。
他“老实”点头:“看到了。”
叶继微两眼放光,不自觉上前一步:“异象是谁发出?”
苏东山满脸都是努力回忆的神色:“那人身在天上,只看出像是个人影,别的什么我都没看清。”
叶继微无奈了。
从苏东山这里她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到。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好哪里不对。
片刻后她眉头一挑,冷笑道:“你撒谎!”
苏东山愣了一下,猛然察觉不对,
“诈我?”
与此同时,叶继微在喝出“你撒谎”之后,捻动笔杆,向前一点,又往后一拽。
远处的音符阵法瞬间绷如弓弦,嗡嗡作响。
像是古筝乱鸣,又像是琵琶断弦。
一道略显沙哑却异常刺耳的声音直刺耳膜。
苏东山心底一阵烦恶。
下一刻,他就看到诸多黑色音符如蜜蜂归巢,将他围在中间。
这些音符一个个错落分布,似随时择人而蜇的毒蜂。
苏东山心底警铃大作。
体内的三色鱼受到他心神牵扯,也感受到了威胁。
它尾巴一甩,昂头向上,身上鳞片闪闪发光,一个大泡泡像是泡泡堂一样被它吐了出来。
苏东山:???
他压下担心,赶忙以心神安抚,让它稍安勿躁——他确定叶继微不敢拿他怎么样。
当然,他也不是全无反应,第一时间唤出了苏沛昨天刚给他的玉髓明光甲。
“唰”的一声,苏东山浑身上下蒙上了一层玉质铠甲,将诸多墨点化成的音符弹了开来。
此时,阵法外的众学子眼见苏东山摆出这副架势,纷纷惊呼:“好好好,苏东山惹叶夫子生气了!”
“快看啊,叶夫子要出手教训这混账东西了!”
“叶夫子,不要留情,替书院除去一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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